第六十八章 格瓦村事件【六】

    无法抑制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流一样，从他的眼睛里滚滚落下，维克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他后悔，但不是为了自己和瓦恩站出来后悔。

    他后悔的，是因为他们选择挺身而出，却帮助了一群不值得他们这样去做的人。

    其实，哪怕只有一个人和他们共同抗争，在维克托想来，他也不会感觉到这么悲伤。

    这是一种绝望，对自己种族的绝望，当所有的尊严都被肆意地践踏，当最后的希望被自己亲手扼杀，那么这个种族也就到了末日的边缘。

    唯一还能让他们继续留存的可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种族，也许他们不希望少了一个玩物。

    ‘还有其他的可能吗’维克托扪心自问，‘也许吧，但是同样没什么可以期望的’。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想法，瓦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不会嘲笑你，说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瓦恩顿了顿，在维克托的注视下耸了耸肩膀“但是，你他妈感动了我！”

    维克托怔然无语，他实在无法和瓦恩的脑子搭上线，因为他无法理解瓦恩每时每刻都在想些什么，当然也包括瓦恩接下来的举动。

    瓦恩松开了维克托的肩膀，他跨步到了维克托身前，身躯挺拔的笔直，身上单薄的衣服在寒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一头金色的长发沾染着血水随风飘荡。

    “如果你们还有一丁点的尊严——”瓦恩声音嘹亮，额头上的血管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暴突着，“就和我们一起站起来反抗吧。”

    说罢，瓦恩狂吼怒啸一声，不顾身上潺潺流淌的鲜血，向着最外围冷眼旁观的巴朗格走了过去。

    他和包围的村民们只有十尺距离，每一步都缩短着双方的差距，维克托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他伟岸的如山如岳。

    又进了，只有五尺了，瓦恩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他在赌，赌这些村民良心未泯，赌他们仍然还渴望着自由与公平。

    四尺、三尺、二尺、一尺。

    瓦恩顿了下脚步，旋即再次迈开步伐，他的身形从两个表情莫测的村民间穿过，现在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巴朗格等人。

    “小子——”瓦恩回过头，目光越过人群与维克托交织在一起，“好戏就要开场了！”

    他的话，像是扔进了油锅中的冷水，村子里的气氛顿时沸腾了，随着第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孩转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村民们接连像是发了疯一样，回身向着巴朗格扑去。

    他们撕扯着身上的衣物，睚眦欲裂，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而浑不自觉，眼睛中是那种野兽独有的疯狂与暴虐。

    望着这一幕，维克托真的惊呆了，他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但看着巴朗格转身想要逃走的身影，他还是放下了心中的疑问，重新拾起了身边的匕首。

    巴朗格咆哮着让九名士兵断后，肥胖的身躯跑起来颤颤悠悠，他们的马匹，在刚刚战斗爆发时，因为受到了惊吓而奔逃到了村口，如今巴朗格望眼欲穿的看着几十尺开外的它们，恨不得用刀子刮掉身上的赘rou，以期望能够跑得再快一些。

    三四十个村民赤手空拳的追在他屁股后面，那九个还在迷茫中的异族士兵被人潮踏在脚下，一阵汹涌的人流过后，他们身上的铠甲凹陷着，猩红的眼睛暴突出眼眶，嘴巴与鼻子里不间断的往外涌出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维克托站在瓦恩身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底瞧见那种欣慰与惊喜。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心有灵犀的大吼了一声，两只脚掌重重的踏在一名异族士兵的胸口，在那士兵狂喷的鲜血中，他们仿佛来自幽暗境的魔鬼、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全身被鲜血浸湿着，肆意的追逐在人群的背后。

    他们的速度是那样迅捷，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越众而出。

    巴朗格回头望见了他们狰狞可怖的面容，顿时感觉到裤裆一热，在这一刻，这名曾经在塔马斯北域作威作福的临风城少领主，就这样被吓的尿了裤子。

    深知自己无法在被追上之前骑上马匹逃走，巴朗格颓然的坐到了地上，他那双被肥rou挤成两个小点的眼睛看着围上来的人群，抱着最后的希望求饶道，“别杀我——”

    他说着，从地上挣扎起身，然后跪在了地上，头颅低垂着，身躯瑟瑟发抖，“别杀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格瓦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欺压你们人类了。”

    维克托看着巴朗格，这副样子让他感觉到恶心。

    “他现在的样子——”瓦恩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说着，“和你在西河镇向我求饶时，一样让人讨厌！”

    维克托气恼的翻了个白眼，他当然没忘记那天的事情，那个时候的瓦恩，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混蛋’两个字，在维克托最初的印象中，这个家伙和让人厌恶的异族没什么分别。

    “其实你也好不到哪去——”维克托目不斜视的盯着巴朗格，“你看看，当初你那张臭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瓦恩强忍着摁死维克托的冲动，将满腔的怒火都撒在了巴朗格身上，抬起自己硕大的脚掌，冲着那身肥rou就踹了过去。

    巴朗格‘哎呦’一声，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口中还不断的叫嚷着，“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维克托皱了皱眉，他拦住想要再来一下的瓦恩道，“耽误久了，恐怕会有麻烦，我们还是早点动身，这里就交给这些村民吧。”

    瓦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像在看待一个傻瓜一样，这种眼神让维克托浑身上下不舒服，他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瓦恩重复一遍，每个字都咬着牙发音，“你要抛弃他们？”

    “抛弃？”维克托有些抓狂，“我们救了他们，怎么能说是抛弃呢？”

    瓦恩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在维克托不解的目光中，恨声恨气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他们，就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冲动，若是下次惹了麻烦之后，再想着拍屁股走人，那么不用异族来杀你，我就会先宰了你这个没脑子的家伙！”

    说罢，瓦恩转过身，环视了一圈围着的村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