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离开、留下以及到来的人
有些人已经离开，有些人却还留在原地。 留在原地的是那艘大船以及船上的人，也许是因为在第一股罡风造成的破坏下已经无法继续航行，也许是因为其它别的原因停留在原地。 除此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离开。 “离开”这个词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只有两种解读，第一种是短暂的告别，第二种则是永恒的诀别！ 苏山显然属于前者。在他郑重对东石说完最后一句类似宣告或承诺的话之后便独自离开。 他明白东石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早已命若游丝，他不愿继续苟活，因为东慎还在这里，他自然不可能独自离开！又因为彼此不同甚至是敌对的阵营，东石不愿苏山看到自己即将离开的画面。 这里是哪里？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海水也许就能够找到答案。而当耳畔隐约传来一声“噗通”声响的时候，苏山知道东石也离开了。 与苏山不同的是，东石的离开属于第二种解读：永恒的诀别！ 苏山的身形骤然一顿，却并没有回头，虽然从不远的身后开始传来大船上发出的震惊声响，但不知为何，随着东石的离开，整个天地间竟似也变得安静下来。 他本是个喜静之人，但此刻却觉得这股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这些年已经见过足够多的生死，但东石的离开还是让苏山内心蒙上了沉重的阴霾。 于是他身形一阵闪动，仿佛插上一对翅膀扶摇九天，仿佛要借助更凛冽的罡风将内心的阴霾拂去。 苏山毕竟不可能有真的翅膀，所以哪怕他飞得再高再快，终究比不得拥有翅膀的某些特殊的飞禽。 并不是苏山飞得不够快，实际上距离之前耳畔传来的一声“噗通”声响也已经过去小半刻钟，但某些极特殊的飞禽显然拥有更快的速度，它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便能追来。 比如重明鸟，它是天空的王者，拥有着无以伦比的速度，所以哪怕它最后离开，但只要它愿意，依然能够轻易追上更早离开的苏山。 更高的天空上仿佛突然间投映下一片艳丽，苏山一愣，很快便止住身形。只见身披华彩的重明鸟于更高的天空掠过，然后华丽转身俯冲，正对着苏山而来，它双瞳明亮，但难掩落寞。 苏山沉默，安静等待。 天空中突然划出了一道色彩鲜艳的流光，恍若彩虹，那是重明鸟破空飞来的痕迹，它越来越靠近沉默的苏山，两者相距已不足三丈！然后重明鸟突兀间下降了七尺，低下高傲的头颅！ 苏山轻笑，极其寻常的向前迈出一步，便站在了重明鸟的背上。 它重新抬起高傲的头颅，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似乎在宣告着它的主人，或者说是新的伙伴。 严格来说，苏山并不是最先离开的人。还有一个洞玄初期修士在更早之前见势不妙，早已逃离消失无踪。由于他离开的时间太久，所以即便知道其逃离的方向，以重明鸟的速度也不可能追上。 他此刻已经来到另一处陌生的海域，这里当然也属于内海，只不过这里没有大船，天空也异常安静，举目望去，连最普通的飞鸟的踪迹都不曾见到，更别说艳丽的重明鸟了。 但不知为何，当他停下脚步，目光下意识向某一处天际望去后，便再也没有离开。他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丝毫异状，除了湛蓝的天和一望无垠的海水便再无其它事物。 但为何他的眼神中竟似有流光闪烁？难道他目光所及处真的能看到距离此地更加遥远的地方，然后看到那只艳丽的大鸟？甚至还能看到它身上的那个少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竟自己闯进来！” 不知为何，这个洞玄初期修士脸上因愤怒纠缠在一起的皱纹突然间全部舒展开来，然后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更加诡异的是，回荡在空气中除了那令人战栗的冷笑之外，还有极细微的嘶嘶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撕裂！那是从他脸庞上发出的声响！ “嘿……嘿嘿嘿……” “苏山啊苏山！你害得老夫身败名裂，便是到了海外依然要面对周家无休无止的追杀！老夫这张脸可完全是拜你所赐啊！” 苏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个洞玄初期修士正是当年北地院的副院长段弘方！他因独子段承业与苏山结怨，又因平龙山脉争抢元兽青巽狐而与周家结怨，虽然他最后极其侥幸的逃至海外，但这显然不足以令周家停止追杀的脚步。 所以他花了极大的代价，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换来另一张面孔！ 他在海外暗中寻觅近半年的时间才找到一个人，然后向他买了一种秘药。 它不要求使用者洗心，只需持续十日将这种秘药涂抹在身上，便能做到革面！而若要保持下来，则只需要每隔十日涂抹一次便可。 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不需要洗心，就能以崭新的面貌示人！所以它叫“革面”！ 按理来说，“革面”应该是海外散修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因为它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就可以做到真正的改头换面！正是那些亡命之徒作案之前必备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革面”的具体调制方法，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调制这等神奇的秘药必定需要极复杂的程序，而且还需要一种最重要的原料：行军蚁的卵！ 因为行军蚁的罕见，所以秘药“革面”很珍贵；也因为行军蚁，它还有个很要命的副作用！ 那就是每次涂抹都像是被无数拥有锐利爪牙的行军蚁噬咬着rou体，当然这并不可能是真的，因为即便是洞玄境修士也不可能在行军蚁的噬咬下留下尸骨！ 但即便不是真的行军蚁，那也不是一般修士所能忍受的痛苦。这个过程需要持续一个时辰，中途不能受到任何外在的触碰，哪怕是用手指轻轻一划，也能带走一块血rou！这显然是极其痛苦的过程！ 所以，真正的亡命之徒从来就不愿使用“革面”。 不是花不起代价，而是不愿承受这股非人的痛苦！ 也只有段弘方，也只有在周家难以抗拒的巨大压力下，才会不间断的使用“革面”！他当然并非不痛苦，只不过再大的痛苦也不及死亡的威胁。 也正因为这种痛苦，所以再没有人能够认出他的身份，周府修士认不出，苏山最初也认不出，便是后来也只能算是猜测。 阵风吹来，然后带落一阵细雨。不知为何，此刻的雨水异常清冷，浇落在隐有波澜的海面上，绽放出妖异的花。 清冷的雨水带走了热度，原本状若疯癫的段弘方突然平静下来，他看向远方许久，眼神中透着阴森的光，那里是通往内海的路径。而内海，始终都是三大门派的地盘！ 他似乎终于验证了某种事物的准确性，因为此地距离虽不是很远，相隔也不是太长时间，但他眼眸深处却有着一团艳丽的火焰，它始终在移动，但一直存在！ “听说千叶岛的少岛主在大夏王朝吃了很大一个哑巴亏，只要有阎罗印的存在，相信他应该会夹道欢迎苏山大人不远万里来到海外才是！” …… 有些人离开，有些人还留在原地，而不管是因为刚才此地发生的巨大声响又或是因为留下的人，必定会有更多人的到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边终于出现了第一道光，看其出现的位置应该是从陆地而来。这道光的速度极快，似乎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在天边的尽头，但眨眼之后这道流光便出现在苏山之前屹立于苍穹上的位置！这显然是位境界极高深的修士！ 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对方的修为强大到超出人们的想象，他于数百海里外的陆地而来，然后悬空在百丈高空之上，与刚才少年的位置完全吻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更深刻感受到之前这里发生的巨大变故！ 他虽突兀闯入这片天地，却与周围的云极为契合，远远望去，就似一抹难以揣测的云。 他一身白衣，脸色亦极为恬淡，但眼神却似有风雷涌动，可以想象他此刻内心的震惊有多么强烈！ 最后，他发出一声轻叹以示总结，然后才将目光投注到海面的大船，身形突然却变得模糊起来，再然后他便来到了大船之上！ 他无疑是为修为极强大的修士，他站在这里，甚至不需要现场观看，便能得到足够多的讯息。 所以他拒绝了船上执法队员的禀告，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们一次，他举目远眺，似乎远方除了一望无垠的海水之外，还有更加值得他关注的人物。 但是他还是非常难得的说了一句话： “很快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很不错！” 很简单的一句话，只能勉强算是称赞，但却足以令五名执法队少年脸色涨红，心情澎湃！ 因为眼前这个人很不简单，他是整个高凉郡执法队的队长，他天性恬淡，修为却堪称恐怖！他从来都惜字如金，但此刻却对他们几个小子说出了“很不错”的字句！ 因为高凉郡特殊的地理位置，郡守自然是最高的权力人物，但位于第二高位的却是执法队队长宋天芒！他虽无军衔，但实力即便是与封号第一的天枢八校尉端木桀相比，也仅是略逊一二！能得宋天芒一句不错，对于高凉郡执法队成员来说确实是极高的赞誉！ 可惜，这一船的凡人却没有这种觉悟。当然他们表现得足够谦卑，内心却极为淡漠。他们是最平凡的百姓，他们有着最简单的理念，眼前的修士非常强大，但他们更尊敬刚才那位恍若海神的少年。 因为少年更敬畏生命，哪怕是最平凡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