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上)
下班时分,暴雨笼罩了这座大而无当的城。 李曼依在房檐下若有所思的盯着檐下的水幕。她是孤儿院的孩子,襁褓之中父母便已早亡。听人说,她的生辰八字不好,克爹克妈克丈夫,即使偶尔有人起意想收养她,大都也不了了之。 年龄渐长,大学起她便自己养活自己,除了学习,曼依每天睡不到3个小时,因为她要工作:她去洗盘子,给邻居小学生补课,帮同学打饭洗衣服,维持她上学和日常的支出。 岁月流逝,曼依的长相渐渐更加出挑起来,她的性子也变得更加坚韧,再不像以前一样经常躲起来哭。可是人情冷暖之下,没有家世背景的美貌,只能是祸害。虽然波澜不惊的毕业进入公司工作,却仍然因为相貌和身世被同事排挤,风言风语也更是不堪入耳。她渐渐信命,开始钻研周易等玄学书籍,每逢初一十五更是要去附近庙里吃斋。 雨更大了,曼依的伞被同事强行借走了。她叹口气,只有一直等到雨停吧。 ----------------------------- 这一日是十五,清早起来,曼依照例去附近庙里参拜吃斋。 快到庙门口,一个老迈的声音传进李曼依的耳朵:“姑娘,等等。”她回头,出声的是一位老者,年纪很大,背弯的很厉害,面相倒十分慈祥,穿着件灰色的长袍,发须尽已皆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深邃。 “老伯有事?”曼依出于礼貌的问。“丫头,可否容老夫为你卜一卦?”老爷子声音洪亮有力,兼有钟磬一般的浑厚堂音,一点不像上了年纪的垂垂老者。李曼依觉得这语气明明是一种商酌的语气,但不知为何,听进脑子里,竟包含了几分像是不容拒绝的意味在里面。 卜卦?庙宇附近算命的人本就众多,可李曼依觉得这老者的精神派头,怎么看都不像是平常见到的算命骗子。正犹豫时,老者却笑了:“哈哈,丫头,别误会。老夫不是算卦骗钱的,此卦分文不取。”见曼依没有拒绝,老者继续说:“丫头可是属兔的?”老者的声音,依然是洪亮的。 老者看看曼依,又道:“进去找个地方细说吧,不要站在毒日头下伤了身,老夫上了年纪,更是站不久。”话说完,老人径自进了庙门,曼依也不迟疑的跟了进来:青天白日,既然不怕进庙说话又不要钱,姑且听听吧。她想。 老人走的蛮轻快,穿过香客人群走进侧殿,旋即拿了两个蒲团出来。曼依便更放心了:能在庙里拿取东西这么方便随意,应该是庙上相熟的人。曼依看着老人把蒲团放在廊下荫凉里,坐下了看着自己笑笑,就走过去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一个年轻僧人出来,端个茶盘,里面是两个茶盏并茶壶及茶炉。 此时她又有了新的疑惑,人人都知道佛与道不同,各有各的认知见解。虽说互相尊重,但毕竟是不同的派别,老者样子像是道人,却和庙里的僧人关系如此相熟亲近,真是令人称奇,曼依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敬重和疑惑。老人像是看出了曼依的心思,笑着慢慢斟出一盏茶给曼依。举手投足间,颇有些气度风骨。 “丫头,你是87年9月7日凌晨出生的,农历中元节生人,八字是丁卯、戊申、己未、甲子。”顿一顿,又说:“称骨四两二钱为离祖之命。兄弟六亲如冰碳,在家不得安然,初限驳杂多端。人稀缘薄,常有忧愁。”老者笃定的说道。 院长mama说自己是被父母的邻居送来的,出生的日期也是邻居留给院长的。这老人家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曼依心里犯了嘀咕。看见她不言语,老人便继续说:“你自幼父母双亡,是因为你的命里克父克母,一向不被上天垂怜。之前尝试谈过三次恋爱,一旦确立关系,男方就出意外,对么?” 曼依这下更是吃惊不小:几乎没人知道自己谈过恋爱,这个老者竟然知道,难道真是神仙?老人慢慢饮了口茶,顿了顿,继续说:“其实都是命理所致,如今我帮你卜一卦,可否?”一瞬间曼依有点失神:初一十五,香客自然众多,熙来攘往间,却竟没有一人看向自己这边,老少二人明明就在侧殿旁比较显眼的地方坐着,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却没人关注。仿佛二人不在这尘世之中,亦不在这廊檐之下。 一种诡异的感觉袭来,恰逢老者发问,曼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老者一径从茶炉上取下茶壶,给自己和曼依的茶盏里又续了茶,继续道:“老夫道号空言子,与丫头也是因缘际会,后面的话你且一听,却不要用心力去记,好么?”她点点头,虽然也很有很多疑问,但眼下确实想先听老者说下去。
“丫头,你的命格绝奇,你既是眼前这个世界的人,也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人。两个世界各有一个你,你在两个世界都存在,也都不存在。”梵音入耳般,寥寥几句话,曼依听痴了。 蝉鸣声钟磬声似乎都不见了,只听老者的声音如烟雾笼罩自己:“那个世界,是几百年前的明朝。丫头,你只有二十五年的命,同时那边的你,也只能活到二十几。你在这个世界活了24年,大限将至。但如能回去,代替死去的那个你,就能继续活到五十几岁。”老者看着曼依,神色中充满悲悯和豁达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曼依听的半懂不懂:这什么意思?穿越?重生?小说的情节要在自己身上开始?正要问什么,老者举手示意等等,继续开口:“丫头先不要问,能说的自然全都告诉你,现在待老夫为你卜一卦。”她此刻只知道点头,看着老者从袖中摸出3枚古钱,又自口袋拿出一个竹筒,将铜钱放入竹筒,低声叨念了几句,摇了几摇,便将铜钱一枚枚自竹筒中倒出,又一枚枚排开。 老者最后看着面前的古钱,神色似惊诧似疑惑似悲悯似淡然,当老者终于面色平静,曼依已经等不及要开口。“丫头,老夫先前以为已算定你的前路,却不料以老夫近百年的命理修为,也只将你将来的事情算得五分而已,可见天意不可逆……”渐渐的,曼依听的越来越不真切,似乎老者在面前渐行渐远,声音越来越细微越快速,竟渐渐都听不清。 漫长的时间里,曼依只听出几个词,“紫兴”、“虫八”,像是人名又像动物名,在耳边出现似许多次,其余的再听不清。当老者的声音远到极致,曼依觉得自己像是被投进真空,四周无声的寂静,眼前只有老者一人,似远又近,动的也只有老人的嘴巴张合而已。 不知多久,老者停了嘴。曼依耳边突然出现了刺耳的蝉鸣声,钟磬声和茶炉的水声也重新出现在耳内。 曼依像是终于回了神似的,惊在原地,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