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破局之道

    坐在大理寺断刑偏堂之上，孙亦宸百感交集，恍惚间，历史上的断案高手接连来到堂下给他嘱托。

    最先走来的一人身着汉服，带着壮志未酬的哀叹：“年轻人，若要维持纲纪，铁腕护法，终将得罪权贵，树敌众多，不享善终，你可畏惧？”

    孙亦宸暗想：我是穿越来的，纵是身死，不过南柯一梦，怕它作甚？只是不识得眼前之人，古代又没有相片，虽读传记，不过是文字记载，不能一一对应，这位先生既然率先而来，必是有能耐之人，忙回道：“先生，敢问尊号？小可虽暂行此职，也愿殚精竭虑，奋力而为，还望先生赐教！”

    那来人击节而赞：“不错，年轻人谦逊有礼！老夫乃西汉赵广汉是也，今日有缘相会，特送你三策立业：其一设置信箱，广收举报，以聪耳目；其二，万法归宗，唯在用人，才尽其用；其三，推鞫破案，重在证据，善用钩距！此三策，你当细细揣摩，另外切记，刑讼之地，阴郁过重，不可久居！”说罢，转身而去。

    孙亦宸定睛观瞧，看来人上半身和下半身仿佛没有连在一起，不由大骇，但一想史书记载，恍然大悟，赵广汉得罪权贵，最终被处腰斩，今日嘱托，应是未竟心愿的肺腑良言！

    设立举报箱，是个好主意，但这也是潘多拉魔盒，只怕设立之后，驾驭不当，反被其害，唐朝的鱼家保便是教训！如用此策，务必慎之又慎！善用人才自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发现人才，量才使用，学会授权，合理奖惩，这些领导学的书也是看过不少，但还需要具体的实践积累。至于钩距之法，演绎推理，旁敲侧击，由此及彼，孙亦宸喜欢这种烧脑，也是兴趣勃然。

    正回顾间，又有一人缓缓走到堂下，一身唐装，长髯飘飘，迷人微笑，孙亦宸暗想，莫不是狄仁杰，这倒是和电视上见到的不太一样，神探之名，如雷贯耳，忙起身去迎：“狄阁老，劳您大驾，莅临指导，小生这厢有礼了！”

    狄仁杰依旧乐呵呵的说道：“年轻人，好眼力，竟识得老夫，也是机缘，跨越时空，得此相见！想当年，老夫也是在这般年纪，从汴州判佐升任并州都督府法曹，再到这大理寺推丞，兢兢业业，破案无数，以大唐制不过官任六品，但老夫牢记‘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的宗旨，硬是靠着年轻人敢打敢拼的闯劲，在一年之内，把大理寺堆积如山的案件一一详加判处，案件涉及的一万七千余人，无一人冤诉！”

    “阁老明察秋毫，神机妙断，天下闻名，晚辈望尘莫及，还望不吝赐教！”孙亦宸满是崇拜的问道。

    “年轻人，破案的诸多技巧不过是微末之术，而道则是心中公正，司掌法讼之人，首在刚正廉明，德行率范，推案之法方可为用；其次，要有胆魄，敢于秉法直言，敢于拂逆圣意，敢于弹压权贵，敢于直面生死，有如此胆识方可手持法器，刑决天下；最后，万事终须勤勉，为社稷忧，为百姓虑，孜孜不倦！小子，你莫道当下朝局混乱，朋党争权，老夫所服侍的武后，乃开天辟地唯一的女皇帝，朝臣骂老夫胆怯，不能以死明志，以死抗争，老夫何尝不想一死百了，但那死的轻于鸿毛，了无意义，为官之道重在务实，虽委曲求全，曲线救国，终究能达到目的，恢复李唐社稷，所以你要在乱世中不躁、不馁、不狂、不悲！英雄出少年，你读书万卷，心法自明，通达干练，前途不可限量！”说罢，也是飘然而去。

    “大人，这是衙中积压的案宗卷档，您需要速速阅批才是，免得耽搁案情！”孙亦宸正在回味高人指点，猛的被人唤醒，这才发现刚才竟是迷糊打盹了，昨夜刑部折腾，今晨又起的早，此时实在太过乏累，看的案卷，又是竖行，从右到左的书写，还竟是繁体字不加标点，虽然切换的是镇南王四公子的大脑模式，还是看的头脑昏沉，此刻，揉揉眼睛，看说话之人只是眼熟，叫不得名字，便问道：“本官初来乍到，僚臣尚未全识，不知老兄乃何人，任何职也？”

    “回大人的话，下官乃本寺断丞黄伯涛，这些卷宗，长年积压，久未判决，大人若不及时处置，恐失圣望，况案件之中或与连环盗案相关，还望大人速览！”黄伯涛情真意切的说道。

    孙亦宸内心一乐，好嘛，才来这大理寺，就给我来这套，欺负我是外行吧，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黄断丞，所言极是，据本官所知，断丞之职掌管司直、评事所判案件的汇总、整理、分析，以便报左断刑少卿最终决断，而眼前这堆卷宗杂乱无序，要么是疏忽拿错，要么便是有人耍滑偷jian，糊弄本官，本官倒宁愿相信黄断丞是前者，还请黄断丞在三日之内独立将此堆卷宗按民事、刑事分门别类整理清楚，票拟初步处理意见，再行呈报，期间不得请人代行，若三日之内不能完成，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黄伯涛浑身是汗，本以为这少年无知，欺负他外行，哪知道也是个狠角色，忙赔着笑脸，悻悻的抱着卷宗回去整理。

    刚想稍作休息，又有门吏前来禀告，有二十多个百姓在大理寺门口跪成一片，手托状纸，鸣冤告状。

    难不成又是有人捣鬼，出难题，孙亦宸不禁苦笑，看来自己这个镇南王四公子，当朝皇侄的身份，都不管用，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不留情面的给自己下马威。按规制，大理寺不会直接受理诉讼，百姓若要打官司，需去京兆尹衙门，最多不过去刑部告状，哪能直接跑到大理寺来，而且不是一两人，一来就二十几人，摆明了串通一气。这幕后会不会有人指使呢？

    大理寺卿吴延昭年老昏聩，等着致仕回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该不会和自己作对。负责右治狱的少卿也是刚到任不久，根基不牢，而且和自己职责界线明晰，应该也不是。那会不会是因为党争？自己刚回京师，对这京师百官的阵营划分还布是了然于胸，不知这大理寺是属于哪个皇子的势力范围？

    眼前顾不得这么多，还是先处理这集体诉讼之事要紧，忙向门吏传令道：“把门外之人统统带到堂上！”说罢，回头对黄天昊吩咐道：“天昊，你亲自去把他们的状纸都收齐送上来！”

    大理寺差役站立大堂两侧，孙亦宸一身官服，端坐堂上，他终于体会了手持权柄的威严，但内心却闪过一丝紧张，他不知道这次自己是不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