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食草植物
说起“幽灵狼“，它还不算是我进入到沙漠中后见到最奇怪的事情。它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看到了，但不一定是真的。真假是不能单单靠眼睛来辨别的，这个简单的道理相信大家都明白。但是“幽灵狼”这件事也让我明白了一点，看似像死一般寂静的不毛之地，也许还隐藏着我们所看不到的生命。这些生命生存的方式十分奇特，足以让我们为之感到震惊，甚至思考颇多。自从看到了“鬼草”，也就是郑瑾所说的“月光兰”我对沙漠，对郑瑾为什么痴迷于沙漠的地质包括植物分类学都多少有了点体会。因为这里奇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仅仅一个“奇特”就足够让人把身心投入到死了。 在沙漠中存在的生命只有在夜晚气温降低的时候才会出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或许晚上的沙漠显得更加安静，或许晚上的空气也更加凉爽。拜托，我的感谢晚上，只有在晚上我才能看到一些非常有趣，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比如说，在干枯的胡杨木下，在没有被阳光曝晒的地方，会有一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植物伸出叶子来接受月光的抚摸，月光在它们的叶子上留下露珠，那水就被叶子吸收了，但是太阳一出来，这种植物却又消失了，挖开哪里的沙子也找不到。沙木沙克将这种只有一片细长如针的植物叫做“鬼草“，像鬼一样厌恶阳光，像鬼一样在夜晚毫无动静地出现，又毫无痕迹地消失了。很贴切的名字，但郑瑾告诉我们它的真正名字是“月光兰”，这个名字就有诗意多了。 月光兰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植物，它没有根系，不需要强烈的阳光，只需要那反射的散光，像月光那样，就能合成所需要的物质了，只有在夜晚温度降低，空气的潮湿度增大的时候它才会舒展开，将叶子伸出来，让水汽凝聚在叶子上形成露珠，并把露珠吸收掉，吸收一次足够可以让它活上一年。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它们又将叶子蜷缩起来，卷成了一个圆球，也就是有手指头那么大，紧紧的，然后随着风沙的吹拂四处飘荡，如果有幸到了一处水源多的地方，它们才会从自己的身上分裂出来新的一株植物，繁衍下去。没有人看到过这种植物开花，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会开花产生种子。由于它具有强大的吸水存水能力，一旦碰上水源之后，就很快将水源地占领了。其他的植物都会因为它们的到来而丧失生存的机会。 它们就像是植物中的“食草植物”，就是收割机，能够将附近的植物俘获，并且将其窒息。如果是在胡杨林下，没有强烈的阳光照射到它们，它们可能在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占领整个胡杨林，跟胡杨抢占水源，然后胡杨因为水的消失而不断枯死，叶子落下，遮挡不住强烈的日光。日光限制了月光兰的生长，并让它们干枯，脱离日益干涸的沙土，最后，整个胡杨林都死亡了，所有的林下地都暴露在沙漠强光之下，月光兰再也没有办法生存了，它们只好回到最为保守，最为防御的状态，只保留一片叶子，蜷缩成一个个的小球，然后随着风沙寻找下一个殖民地。 我觉得月光兰就是一悲情满满的故事，不是吗？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固然值得称赞，能够在这么一个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努力地生存着，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啊。但是，它们的命运却又是充满了悲歌，甚至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以至于对它们都有些厌恶了。它们对水的贪婪导致了它们的灭亡，却又不能不为了水而漂泊他乡。 它们为了自己的生存，竟然剥夺了其他植物生存的机会，结果呢，自己也不得不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被日光重新驱赶回了沙漠。它们的一生就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埋葬了别的植物，也埋葬了自己。或者说，它们是被沙漠所诅咒的植物，一生一世都被沙漠束缚着难以摆脱。也难怪沙木沙克说这沙漠中的鬼草是死在沙漠中那些冤鬼变化而成的，它们都依附在这些鬼草上，不断地想着逃出沙漠，却难以承受外面水源的诱惑和强烈的日光，最后还是将那个地方变成了沙漠。这跟来到沙漠寻宝，却又被沙漠吞吃了人们的命运是多么的相似。 那些寻宝的，盗墓的，考古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想从这里取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是，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是沙漠中的一部分了，沙漠虽然不能言语，但也是有生命的，任意的取走那些东西，只能召来沙漠的诅咒，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沙漠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大风不断地吹，将沙土从沙漠的腹地吹出来，吹向四周，它正在用自己缓慢的脚步去侵吞草原，侵吞河流，侵吞牛羊，目的就是要将被带走的东西重新带回沙漠中来。 这是沙木沙克的意思，我虽然觉得他的话中有些地方逻辑不通，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种解释中带着对现实的无奈、怨恨或者说是不解。想必他对我们这一次来到沙漠深处寻找千林之墓也一直是持着反对的态度，他只不过是为了生命垂暮的老父亲才答应了我们，才愿意带我们来找千林之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就是一场交易，一场人生中不得已的交易。 我很清楚，当你不愿意做一件事而因为它是一个“交易”的时候，内心深处实际上是不大愿意做这个事情的，那么，在行动上就多少会表现出来一些磨洋工或者是故意制造一些难处。 我们被困在这里，丝毫找不到沙木沙克他所说的那一处枯死的胡杨林，难保不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找，一个记忆力很好的沙漠达人，怎么能够在旧路上出现很多不记得呢，老马还识徒呢，是不是呢？ 我希望自己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