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攻心
黄逸跟徐子陵躺在海边密林一棵大树的横枒处，欣赏大海落日的壮观美景，皆感到心胸扩阔至无限，人世间一切你争我夺，都变成永恒中无足道的琐碎事儿。 徐子陵突然说道：“自那天领悟《道德经》后，寇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充满斗志。沉思默想时，不时眼露异芒，想的不知是否争雄天下的大事。而我则愈来愈沉醉于武道的探索里，其它事都不摆在心头，唯一舍割不下的就是素素姐，寇仲则不用我去担心。” 黄逸闭着眼睛。似在听，又是无心。只是脑袋动了动。 徐子陵继续道：“杀了宇文化及后，我可能会云游天下，甚至到塞外去，好好经验生命中更多姿采的一切。一统天下这种大事，并非我这种毫无所求的人干得来，那该是寇仲、李世民这类人去承担。我从来没有强迫自己，一切都随遇而安，就像以前寇仲要我去偷听老儒生讲学，要我去偷学武术，我便去听去学。直至学晓长生诀秘不可测的功法，我才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 黄逸懒懒的开口道：“其实都一样，我们……” 说道此处，黄逸猛地从横枒处坐起。 徐子陵亦是心中忽生惊兆。闭上眼睛，排除万念，立即感觉到有人从西南方悄悄往他处潜来，此人是自离开丹阳后他所遇到的人中武功最高明的，却绝不是寇仲。 若寇仲要耍把戏，那至少要待他进入十丈的范围内，他才可生出警觉。但此人在三十丈外他便发现了。 “有一个……不……其它方向亦现出敌踪，相隔二十丈许，才发现。可见这几个敌人，比先前那人胜上一筹。”徐子陵道。 “嗯！”黄逸点头道：“先躲起来看看，否则就要和去了探听敌情的寇仲失散。” 两人鬼魅般迅快地滑落树脚处，由于对敌人的位置和逼近的路线掌握准确，故只一两个身法，便悄悄从敌人目光不及的死角位和间隙中闪进了一处茂密的草丛里。 天色暗黑下来，太阳的余晖在大海另一边逐渐消沉，林内更是难以见物。 衣袂破风声蓦地响起，然后有人“咦！“了一声，显因找不到他而大感错愕。徐子陵心中明白，对方早前定是从远方高处看到他两躺在树上，走到近处时受林木所阻，反而见他不着。 两人蹲伏草丛里，瞇起眼睛，屏息静气往外瞧去。 除非对方搜到这里来，否则凭他奇异的真气，当初功力尚浅时，连‘影子刺客’杨虚彦都不曾觉察。试问这世上有少多个这样的高手？故此他一点都不担心会xiele行藏。而黄逸，则连翟让，李密都能瞒过，何况这些人。 刚才他躺卧沉思瞑想的大树下多了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因是背着他，所以看不到样貌，不过只看他们都站得渊亭岳峙，气势雄强，便知非是一般庸手。 风声响起，树下又多了四人，说道：“搜过了，鬼影都没有半只。“ 一把雄劲的声音响道：“这或者是最好一个截着他们的机会，看情况他们是想逃往海外，以躲避李密的追杀令。“ 另一人粗声粗气道：“那小子究竟到了哪里去呢？“ 先前的那人道：“大总管和秋帮主早从他们的路线猜到他们要到这一带来。大总管对此事非常重视，否则怎会劳动到我们的谢仙子的大驾呢？“说话的是个年青男子，语带谄媚，蓄意讨好那女子。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后，那被称为谢仙子的女子道：“照我看，是他知机溜走了，幸好秋帮主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寇仲那小子绝对逃不了。只要能生擒其中一人，‘杨公宝库’就是我们江南军的囊中物！” 黄逸两人心中一震，这才知道寇仲为何迟迟仍未回来，那还有心情听他们闲扯，互相打了个眼神，悄悄退了开去。好商量一下对策。 两人刚退出密林，眼前人影一闪，已陷进重围中，有人在后方大笑道：“小子，你们两果然嫩得可以，给我们一诈就诈了出来。“ 谢仙子道：“也非全是骗他，另一个小子说不定早给擒下了。“ 黄逸与徐子陵夷然不惧，借点月色冷冷打量敌人。 只见一白发老者抱拳道：“老夫沉法正，乃江南道大总管的亲兄，假若徐兄弟肯随我等回去，沉某保证以上宾之礼款待徐兄弟。“ 黄许两人卓立重围中，虎目隐含一种深不可测的异芒，容色静若不波止水，修挺的躯体则如崇山般使人生出难以动摇的感觉。 一文士打扮的人亦是双手握剑施礼道：“在下鄱阳派李昌恒，我们对徐兄都好生爱惜，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是最好不过。“ 接着介绍秃头壮汉道：“屠力兄乃黄山派高手，乃大总管的左先锋，而在下则是右锋将。“ 娇笑由后面传来，那被称为谢仙子的美女道：“奴家叫谢玉菁，可不要忘了！“ 徐子陵淡淡道：“说完了吗？若没话说就动手吧！“ 六人大感愕然。 要知他们六人无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手，随便一人走出来，便很少人敢不给他面子，现在因沉法兴志在必得，所以把他们全派出来对付两人，当时他们觉得沉法兴是小题大做，岂知徐子陵竟敢说出这大言不惭的话来。 其实在黄逸跟徐子陵心中，由于惯见高手，除了杜伏威、杨虚彦、宇文化及、跋锋寒等，级数的高手外，怎会随便把其它人放在心上。 屠力暴喝道：“不知好歹的家伙！“ 话尚未完，肩手一扭，两把巨斧平胸往他斜斜劈出，两斧先后有致，迅若疾行的车轮，一出手就表现出他并非只凭勇力，而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徐子陵立时静止不动，对劈来的巨斧更不闪不避，泰然自若。 沉法正大喝道：“暂且停手！“ 屠力骇然收斧后退，记得了沉法兴要生擒两人的命令。 其它人都看得抹了一额汗，心想天下间竟会有人对敌人这么有信心。巨斧之下，竟能做到不闪不避。 沉法正客气道：“老夫有一事相询。“ 徐子陵不置可否的轻耸肩膊，无论动作神情，都满潇洒好看。 众人都心中一动，感受到这新近崛起武林、震惊了整个江湖的年青高手独特的秀气。 沉法正见他没有说话，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道：“徐兄弟难道不想知道你另外那位兄弟的收场吗？“ 沉法正外号“攻心刃“，顾名思义，可知此人最擅攻心之术。 来前他们早商量过，要杀徐子陵不难，但要生擒他却是不易，于是沉法正设计了种种攻心之法，配合施展，早先连凡、连楚和谢玉菁三人引他入彀，便是他的诡谋。沉法兴能挣到今天的地位，这位堂兄的助力非常重要。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徐子陵不但没有露出丝毫骇色，嘴角还首次露出一个动人之极的笑容，其动人处是那种自然流露，令人绝不敢怀疑的真诚。看得面对他的三人都出奇异的感觉，彷佛可接触到这年青高手优雅隽逸的内在美。 黄逸淡然解释道：“有劳关心，除非见到我们那兄弟尸横地上，否则绝不会相信有人能奈得何他……“ 沉法正首次正视黄逸。开口问道：“这位兄弟想来就是黄逸？果然亦是不凡。只不过，我们都算计过。知晓寇仲那小子比徐子陵狡猾。所以那边的人可比我们强多了。当真一点不关心？” “唉……”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问道：“黄大哥，男人也会有更年期么？” “嗯！”黄逸点头道：“男人更年期常发生于四十五到六十岁，持续时间不等，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轻者稍感烦躁、心慌、情绪不稳定，重者表现为更年期精神病。倒是很少见这么‘碎碎念’的。” “碎碎念么？嗯，我又学会一个词。这比当年偷听老儒生讲课有意识多了。”徐子陵答道。 黄许两人对沉法正来了个反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