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0 丧家之犬

    

    舰队没有回到人类世界的喜悦，舰桥弥漫着另类的气息，仿佛压抑着什么，不管是混沌阵线的调制人或克隆人，还是枫家族的伽罗们，他们战斗的对象从来不是人类，而是更加凶悍的蛮兽，所以当他们看到人类间的杀戮后，一时接受不了，在这个时代，人类已经很困难了，想不通还有这种程度的杀戮，就算有蛮兽攻击，也不会有这样大的伤亡。

    高峰没有宽解这些人，在他看来，只要大地没有出现统一的政权，杀戮永远不会停止，五十年前，十三顶尖家族组成家族联盟，让华夏大地有了五十年安逸，即使剥削很重，也殊为难得。

    可惜因为生产力的关系，土地容纳不了太多人，伽罗需要更多的物资，只有这半是人为，半是必然的乱世将超出容纳极限的人或者家族清理干净，才会有新一轮的和平到来，这也是华夏古代的轮回怪圈儿。

    连续三天时间，舰队飞过一个个或大或小的人类居住地，再也没有看到一处安静祥和的地方，到处都是火焰焚烧后的焦灼土地，一处处或大或小的居住点或者城市都沦为了废墟，在这些废墟，偶尔可以看到人类的影，

    像老鼠生存于废墟的人类对空舰队惊恐惶然，一旦看到舰队的影，他们就消失在田野边或者废墟，宛如幽魂般在暗处偷窥过路的舰队。

    在这样的氛围，因回到内陆而得偿心愿的枫家没有了先前的兴奋，变得茫然而敏感，惶惶不可终日，内地如此乱世，让他们失去了信心和期待，他们比起下面废墟苟延残喘的人类，好不到那里去。

    枫狂曾经打算，在回到内陆后，先给高峰一大堆许诺，然后带着一部分人回到从前的家族领地，让高峰帮忙照看家族的女人和孩，现在却提也不提。在这片比黑石山脉更加危险的地方，就算身为半步崩云，他心里也没有底。

    这样的压抑到了一处比起玄烨主城也不差多少的巨大城池后到了顶点，从天空向下看，那是人类征服大地的奇迹之地，上百平方公里的巨大城池，任何人看到都会从心底升起深深的敬畏，不是对城市本身，而是对建设出如此奇迹的开创者们，但此刻，庞大的城市同样成为了巨大的废墟。

    高达二十米，方圆百多公里的城墙多有倒塌，很多地段被夷为平地，或完全被抹消，城市的建筑物损毁大半，很多街道化作白地，看不出原来的城市布局，城市最心，建筑最密集，园林也最茂盛的地段，隐约能看出从前的奢华与雄伟，现在却和月球表面般凄惨，很多地方被莫名的攻击手段开凿出深不见底的大坑，这些零散的地坑积满了浑浊的地下水，也许过上几年，又是一个不经意造成的小湖。

    相比其他废墟偶尔可见幸存者躲躲闪闪，这座大型家族的主城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就算舰队的生命探测器也只找到非人类的生物躲在洞xue，而原来的主人却不见踪迹。

    废墟也没有看到尸体，一具都没有看到，仿佛这座数十万人生活的城市在毁灭的前一刻，全部迁移了，看不到尸体就留了一份希望，这让与这座城市无关的众人心压抑缓解了几分，因为立场的关系，他们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掳掠的一方，相反会将自己代入受害者的一方。

    可惜这份微弱的期望在他们看到城市背面后，淡然无存，巨城坐落在悬崖边缘的平地上，在巨城后面有一道天然的大裂谷，飞瀑流泉一片秀丽景象，这美丽的风景，多了无数堆叠的尸山，尸体倒在峡谷河流的两边层层叠叠，从空看去，虽不如近距离接触的震撼，但更加直观，能够一眼看到数十公里的尸体痕迹，但凡视线所及，就不存在找不到尸体的说法，这么多尸体，很多人这辈都想象不到，一时间，枫狂的脸色已经惨白，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会到自己的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尸体高峰见得多，不管是荒野上的，还是翠柳城暴乱时的，对下面的尸体反而没有其他人的震撼与惊恐，却同样沉默，因为他不知道内陆地区到底发生了什么，心开始对炫夜家族和荒野担心，他害怕玄烨家族与荒野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看那边，有活人……。”

    尸体堆积的峡谷让人头皮发麻，但人们并没有闭眼逃避，他们要将这一幕深深地记在心，这时有人发现了不同的地方，在峡谷的某个角落，一群人正围聚在篝火边，因为角度的问题，这些人被无人战机发现，而他们却没有发现舰队，这才让舰队的人看到。

    “让枫小山带领一个小组的伽罗下去，至少带一个人回来……。”

    高峰没有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而是派出枫小山将这些人弄上舰队，他要知道内陆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再是乱世，而是有计划的屠杀，一路走来跨越千里，没有一座城市或者定居点是完好的，也没有见到超过三百以上的聚集点，感觉这个世界突然就遭逢了世界末日。

    登陆坦克很快就回到舰队，枫小山名声不显，实际战斗力只比高峰差一点点，带着七八个憾军伽罗，即使放在大家族，也是支很不错的队伍，毫无惊险的带回了二十多个宛如残魂的人类。

    这些人都失去了人样，犹如受惊的小兽，在底舱甲板挤成一团，有男有女，其一半以上都受过伤，幸好不致命，不然在这个时代没有生存的可能，蓬头垢面的他们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金属甲板，鲜血顺着紧绷身而炸开的黑烂伤口流出来，在脚边滴答汇集了一块小小的血洼。

    他们并没有被严格看管，枫小山没搭理他们，心不在焉的靠在几十米外的轩窗边，神情忧郁的看外边，不知是在伤感家族的未来，还是为情感问题而唏嘘，其他人则各自蹲在一起，或喝水休息，或相互聊天，没人关注这群可怜人。

    从伽罗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对这些人没有恶感，同时也没有好感，没人主动与对方接触，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舰队对内陆的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性，他们看不懂内陆杀戮的同时，也将自己摆在内陆伽罗之上，就像明人对土著的歧视。

    当高峰出现后，伽罗们一反刚才的冷淡，先后站起来向高峰点头示意，眼神多了很多尊重，这种尊重以前就有，但不明显，直到他们看到内陆残酷的现实才成倍增长，对枫家的伽罗们来说，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是合作关系，而是纯粹的庇护者与被庇护的关系。

    走到这群没人看管也不敢动弹的可怜家伙身前，高峰仔细打量着他们，不知不觉，一种沉重的威压在底舱蔓延，包括枫小山在内的伽罗们旗帜鲜明的站在高峰身后，为他提升了不少气势，这种气势更加快速的击穿了那些人的心理防线，其一人首先受不了，啪嗒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哀嚎道：

    “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粮食，女人，武器，灵药，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我以后就当一个普通人，再也不敢重振家族……。”

    这人的哀嚎声在底舱反复回荡，满是血丝的眼睛，因为恐惧而极度收缩，很难相信，一个人的眼睛竟然会收缩到这种程度，比起老鼠的眼睛也大不了多少。

    如果有恰当的形容词来描述这个主动向高峰求饶的人，高峰会直接引用丧家之犬，从他的衣料，还有面容的气色，以及身上装饰的各种饰品可以看出，在下面的大城，他的地位相当不低，而他本身也是一名裂山初阶的伽罗，很难想象，裂山初阶的伽罗竟然会被一群憾军伽罗给抓回到战舰上，但这确实发生在眼前，这该有多么大的打击，才能让裂山伽罗失去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向低位者下跪？

    难怪枫家族的伽罗对他们没有太大的戒备之心，他们发现不了这个人真正的实力，谁也不会想到高傲的裂山会如此做派，高峰的头皮有些发麻，即使这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放出感知，他也感到不安，好在下一刻枫狂便从外面走进来，气势汹汹的站在高峰身边，浩瀚的感知肆无忌惮的冲刷在底舱之，让求饶的裂山将脑袋垂的更低。

    “起来说话吧，我们不是顶尖家族的人……。”

    有了枫狂镇场，高峰不像先前那样担忧，虽然他不害怕。但一旦发生战斗，可能波及战舰本身，枫狂和高峰并排站立，从头到尾都没用正眼瞧这家伙一眼，即使枫家族在猿人的压迫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曾放下抗争的勇气，这种人他看不起。

    裂山伽罗听闻，也不见惊喜，木然的站起身，佝偻着腰杆，几乎快要折断的样请求道：

    “我是暮山家族最后的裂山伽罗，您有什么要问的，我不敢隐瞒，只求不要杀掉我们，我们能够做事，还有一些家族的秘法，能够提升伽罗的……。”

    “暮山家族？我听说过，五十年前曾是陇山的型家族，没想到……。”

    枫狂突然开口，说道一半，被高峰恼怒的眼神给瞪了回去，高峰恼他一张嘴就将这边的底细暴露出来，五十年前的新闻早就成为了历史，外人一听就能大致猜出他们的根脚。

    枫狂尴尬的龇牙，抓着后脑勺不再开口，但闪烁的眼神说明此刻心里一定在打着鬼主意，不需要多想，就知道他一定对暮山家族的所谓秘法有兴趣，毕竟秘法是家族的根基，一般的家族就算毁灭，也不会将秘法泄露出来。

    “不知道两位是……。”

    暮山家族的裂山伽罗这时才认定，对方真心没有杀人的心思，胆没有刚才那么小，很谨慎的开口询问，枫狂想要挺起胸口报出名号，又在高峰的眼神缩了回去，消失几十年的枫家族绝对称不上有名，反而平添对方的怀疑。

    “玄烨家族外遣舰队，刚刚从无限森林回来……。”

    高峰报出了玄烨家族的名号，即使不认同自己在玄烨家族的身份，却能妨碍他利用，同时也试探一下对方，很多时候信息就是这么不经意的收集。

    “原来是玄烨家族，我听说过，玄烨家族也是大家族，实力相当强悍，去年已经攻下了望月城邦，如今正和雷裂家族打得不可开交，一度将雷裂家族逼的不行，要不然雷裂家也不会……。”

    说道这里，他眼神的惊恐再次放大，似乎想到了暮山城被攻破的一刻，高峰若有所思，先前被攻破的小城恐怕就是暮山城的附庸家族，枫狂则用更加惊异的目光看着高峰，心跳也为之加速，玄烨家族竟然这么厉害，是不是枫家族也能沾点光？

    “对了，我们还听说玄烨家族和火焱圣主结盟，早知道暮山家族就该投靠玄烨家族，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

    “火焱晋升崩云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到火焱的名字，高峰的精神一振，立刻追问，这时暮山伽罗才将高峰离去这段时间的情报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