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京畿道（一）

    回到泰昌道，我没有休息，和左大夫一起写下征讨莱喀素弥的檄文。我们约定木荣、青云和高原三道一起，三日之后在萧城汇集。到时我们将会共同从萧城出发，向皇都进发。

    檄文被最快的雷霆天马送到皇都也需要至少两日半，这段时间我和莱奕夫一起不停歇地和将士们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莱喀素弥处决莱烨王子将在两日之后。真希望莱胥和莱巴能救下他。这几日真是度日如年。

    莱紫玉王子睡了整整一日才醒来，精神终于好了些，可依然少言寡语。他眼中流露着忧伤，即使勉强一笑时眉头也是不由自主地锁在一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将我和他牵在一起。我从高原道回来后，他便总是在我身后远远地看着我。不论我在码头上查看船队还是到军械库检查武器，不经意回头时都会看到这个孤独的小男孩。他只是看着，却不主动和我说话，也不回避我看着他的目光。

    莱洪是那个救他出来的人，这几日也都在照顾他，可他却总是偷偷离开莱洪跑出来看着我。

    还有一日军队就要出发去萧城了，他终于肯过来主动和我讲话了。他说他要去萧城，和我一起。

    他说话时的眼神分明就是莱鹏的。我真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告诉他父亲其实已经死了的消息。

    “父亲被流放，母亲没有了，现在整个国家俨然是莱喀素弥的，紫玉心有不甘。”他说着，眼中闪着泪光。

    他至今都以为父亲和莱霜公主一起被流放，希冀有一日可以再见到父亲。莱洪没有告诉他真相，赤草堂的人也没有。

    “王子，您现在太小了，不能去。打仗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会死人的。”我劝他。

    “以前听父亲讲过，莱萨大人打仗十分厉害，想必在您身边不会受伤。”他用稚嫩的声音说。听到他说“父亲”两个字，我心里五味杂陈。

    “冉鹿大公......以前和你提起过我？”

    “是的。他说莱萨大人是世间少有的人，很特别。”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是吗？”

    我嘴唇颤抖地说：“是的，比好朋友还要好的朋友。”

    他觉察出了我的不对劲，问我：“您怎么了，莱萨大人？”

    我立刻收起难过的心情，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说：“没事。可是王子，您现在是唯一的李氏后人，一旦出什么差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求您不要为难我......”

    “您就把我当您的士兵一样看待，不需要当我是王子；”他打断我，“我想一起去，也可以振奋士气。”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凌厉得让我都不敢看他。

    他颤抖着说：“我要亲眼看着他跪在我面前认罪！”

    我害怕地伸出手来抱住紫玉王子。他在我怀里抖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像是一头被猎人擦肩而过的箭吓坏了的小兽一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哼哼”的声音，默默流下的泪水很快沾湿了我的肩膀。

    “王子，您不能去。”莱洪在外面听到我俩的谈话，走进来说。

    莱紫玉王子没有理他，依然趴在我肩头抽泣。莱洪不由分说地抱起王子来，送回了他休息的帐篷，然后又回来找我。

    我依然跪在那里，沉浸在痛苦之中。我每次看到这个孩子就会忍不住想到莱鹏，我甚至将这孩子当作自己的儿子，想要拥抱他、给他呵护。如果当时莱鹏没有和莱丹结婚，现在他的儿子应该是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啊！

    莱洪的脚步停在我的身后，我知道他在从背后默默看着我。

    “你不会真的想要带他走吧？”他问道。

    我摇头。

    “你爱这个孩子吗？”

    我没有回答。

    他盘腿坐在我身边，双手捧着我的面颊，激动地说：“我能看出来，你爱这个孩子！你看他的时候眼神里全是爱怜，就像你看冉鹿的眼神一样。你想带他去？也行。带走吧！说不定他会死在战场上呢！”

    “对不起，莱洪。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不爱这个孩子。求你理解我。”我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他说。

    他垂着头，长长叹了口气，道：“明日你出发前我会和他呆在一起，保护他。你放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