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司空（二）

    “大王，现在臣手下的内勤、司库和军事监察共四十五人以及贴身侍卫三十人要何去何从？”我问她。现在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

    莱丹早就想好了。她说：“他们暂时留在皇家卫戍部队的大司马指挥所，朕以后会有安排的。”

    此时，所有在明泰殿的大臣都看出来这是女王早就安排好的，否则怎么会在我提出停职之后这么快地就决定好接下来的事呢？大家心里清楚便不再多话了，而我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不情愿地谢恩。

    离开朝会，我和莱胥走下冷松山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她知道我心情不好，便只是默默地陪伴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走。

    回到皇家卫戍部队，我默默地在自己的指挥帐中收拾东西。莱奕夫知道我要离职了，来帮我一起装箱。

    这些年来，他一直是个尽职尽责的侍卫长官，而我却没能给他任何可以升迁的机会。

    “过几日来我家里吃饭吧，我和莱达给你做饭。”我说。

    “等忙过这一阵，我准备把莱达叫出来。我想跟她求婚。”他便帮我把书本放进藤条箱子边说。

    我感动得拍了拍他肩膀，说：“这个傻丫头，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

    “这些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大司马。”他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愧疚极了，忍不住热泪盈眶：“别这么说，我没有什么本事，你们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些年，我却没能给你们什么。”

    “跟你最亲近的都是些不在乎生死名利的人，还求你‘给我们什么’吗？”他递给我他的手帕，我摆摆手，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大司马，现在都是暂时的。大王可能只是一时糊涂..”他安慰我说。

    我自嘲地笑了，说：“她不糊涂。我太了解她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也能学学怎么修水坝。”

    “别这么说，大司马。”

    “以后就叫我姐吧。你和莱达结婚后总得跟着她一起叫吧？”

    腼腆的莱奕夫笑着不断点头：“是，的确应该叫‘姐’，而且原本你也比我年龄大。”

    “好了，”我站起来，“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收拾，你去休息吧，在里楠这些日太累了。”

    莱奕夫离开后，我坐在他摆好的箱子上呆呆望着这个住了七年多的帐篷。自从离开家之后，这里是我呆的最久的地方。现在，也要说再见了。

    我掀开被角，把压在下面的莱鹏送我的画像双手捧出来，把上面保护画的布又仔细地缠紧，放进书箱里。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否和莱紫玉王子都健康快乐呢？对于他，对于那段感情，虽然曾经无数次地让我在睡梦中哭出来，可是这些年过去后，那痛苦的回忆和爱情竟也慢慢地酿成了酒。这酒的滋味不是太美，但至少不再苦涩。

    我还爱着他，只是已经学会了放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无论我是谁，大司马也好、大司空也好，我永远都是他的莱萨。而他，无论别人叫他冉鹿大公也好、子鹿先生也好，他永远都是我的莱鹏，那个将我揽在天马背上带我飞翔的翩翩少年。这情感无须提起也永远不会被我们忘记。

    我将自己的行李装箱之后的第二日，骑着阿萨去所城里的润园看了看。在华丽的大司农府明园的旁边，这所老院子显得朴素得多。爹活着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做事。曾经我做莱丹陪读时，趁着假期到这里找爹爹。那次他没有允许我进去，说是国家办事重地，小孩子不能踏入，只是陪我在外面看了看他工作的所在。这里距离皇宫距离遥远，位置也很偏，我之后便再没来过。

    润园的屋顶覆盖着青绿色的房瓦，大门上的绿色漆斑斑驳驳，和我小时候见到的润园一样。那次，爹爹就是从这斑驳的老门里走出来见我，眼睛充满红血丝，手指上还残留着黑色的墨汁，当时他一定是忙极了。那时的爹爹还年轻得很，而我也才只有十岁。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以后也会搬到他以前工作的地方。人生中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吧。

    这里不似皇家卫戍部队，没有士兵把守，只有一个看门的少年。我给他出示了自己的腰牌，说明来意，他便将我放了进去。

    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砖缝之间零零星星长着几株幼嫩的黑暗纪发光小草，不成气候。院子四周的屋子里只有两间亮着灯，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其他的窗子全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