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停职（六）

    莱森布琢继续说：“您是个聪明人。您统领全国的兵权，就连大王想要动兵都要先经过您同意。而莱萨大司马又身负先王遗嘱，要保卫李氏王族的延续，又和莱喀素弥不合，所以他总得想尽办法把最大的障碍除掉啊。”

    “可是大王不至于这样对待我。”我心有不甘。

    莱森布琢左右看了一看，说：“大王的身体不好，正好又遇到这个花言巧语的莱喀素弥，让她以为这是世界上对她最好、最值得信任的人。你以为莱喀素弥真的爱大王吗？”

    左大夫平时说话谨慎得体，不愿意聊人家长短，今日突然说到这个，让我很惊讶。

    看着我诧异的眼神，她贴近我的耳朵道：“大王做那种事的时候总是想尿尿，经常不能成功。这个毛病医生治了学多年都没治好。您觉得一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吗？”

    “左大夫如何知道这件事？”我惊讶地问她。

    莱森布琢微微一笑，道：“姑妈在宫中行走那么多年，眼线颇多。所以大王不大喜欢我跟这个也有关系。”

    一阵风吹来，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和当年莱尔倩大司礼用的一模一样。

    “大王这样对一个忠于她这么多年的人，我的心凉透了！”我说，“现在怎么办？如果一个大司马都能这么轻易地给停职的话，那么所有和莱喀素弥不在一条线上的大臣岂不都会遭殃？我是第一个，谁会是第二个呢？”

    “很有可能是我了。”她无奈地一笑，眉头皱在一起，“他曾经找我单独谈过，想要我多支持他。可是以我的家教，又怎能甘心向他低头呢？”

    “可也不至于。逸樟氏在朝廷中名望颇高，他怎敢随便动您呢？”我说。

    “至不至于现在说不定。但像他这样一个罪人家庭出身的孩子，爬到公子的位子又得到了辅佐女王的机会，肯定是要不择手段地发展自己的圈子。越是有名望的家族，只要不支持他，便会被他所仇视。当年伊洪涅尊女王的情人宋氏不就是如此吗？”莱森布琢美丽的脸上布满了忧愁。

    “您刚才说罪人家庭？可是我记得莱喀素弥不是一个普通士官家庭的孩子吗？”我问她。

    莱森布琢摇摇头，说：“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士兵家庭出身的。但其实不然。我之前找亲信偷偷去他家乡澜湖道真坝县调查过，他父亲在他刚两岁时因为在街头和人打架失手把对方打死，于是判监，一直坐到黑暗纪结束。他母亲为了养家，一直在部队当士官，他事实上是姨妈帮手养大的。我派人去真坝县查过案底。”

    我相信莱森布琢调查的能力。她的家族在莱国也是颇有影响的，找人调查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只求大王不要变成伊洪涅尊才好。。”我叹了口气。

    “只怕很有可能。”莱森布琢说，“莱喀素弥从小因为自己父亲坐牢，母亲又常不在身边，受尽同龄人凌辱。他想要出人头地的野心可想而知。而莱丹自从继位之后面对的压力也很大，身心俱疲，当然把自己的信任和爱都放在这个男人身上了。您也一定看出来了，现在莱喀素弥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司马，您以为让您停职真的是大王自己的想法吗？肯定是莱喀素弥为了把你弄掉于是在她面前挑拨离间的。您是给大王立过大功的人，在国内威望又高，作为王当然是又想用您、又得防着您——人总是有戒备心的，这种戒备心和你们是否从小一起长大没关系。您想想看，您和大王从小一起长大，而且葵赤草的事也是大王之前赞赏的，这大家都知道。大王她怎么可能舍得为了鱼兽族入侵就让你停职？还不是那个男人看出了她的担忧于是借劲在她耳边吹风了？”

    我苦笑道：“不管怎样，大王都已经下了命令了。作为臣子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莱森布琢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你对李氏这般忠诚顺从，所以当年先王才会选你来做莱丹的保驾人。到现在，你被如此处置却还说‘没有拒绝的理由’。总之，大司马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吃定了。”

    她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可却句句属实。莱丹了解我，她知道我是个念旧的人，即使她这样对我我也不忍心用同样的方式对她。“被吃定了”，这就是我和莱丹之间的关系。

    “但是，大司马，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莱森布琢小心地说，“其实停职目前对于您来说不见得是坏事。至少是个韬光养晦的机会。现在莱喀素弥的势头正强，你不要在他面前绽放任何光芒。”

    这个女子和她姑妈虽有诸多不似，但是谨慎精明却是如出一辙。

    “谢谢左大夫提醒。”

    她无奈地摇摇头：“我不只是在提醒您，更是在提醒自己。”

    到了山脚下，我们互相鞠了一躬，她便骑着自己的天马离开了。而我，则要去皇家卫戍部队收拾一下行李，明日立即奔赴里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