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瞳色的秘密

    “世界赋予了我们不一样的瞳仁，而我们则用不一样的瞳仁去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色彩缤纷，故我们的瞳色也跟着缤纷了起来...”

    预言师站在高高的言梦台上捧着金色卷轴吟唱着，声音悠远而飘渺，动听得就像是世间最好的琴师弹奏出来乐律。父王抱着刚出生的小王子与诸位大臣站在言梦台下仰望着预言师，就像是在仰望高高在上的神。

    我与jiejie坐在海眼殿殿顶偷看着这这一切。jiejie告诉我，预言师这是在为刚诞生的小王子举行瞳力测试仪式。这是一个伟大的仪式，每一个出生的婴孩都必须举行的这样的一个仪式。因为它会决定这个婴孩未来的命运，瞳力强大者有可能会成为将军，瞳力弱者就可能沦为平凡的百姓，而小王子的瞳力强弱，会决定他能否成为下一任伟大的王。

    “......请伟大的神告诉我，我们的小王子瞳力如何！？”

    预言师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就像是惊涛骇浪一般席卷了整个王宫，他拿着言梦杖用力的往地上一敲，大地便震荡了起来。我差点就从殿顶滑落了下去，jiejie赶紧抓住了我，并且撑开了橙色的结界。就在这时，我看见两道强盛的红光破天亮起，那两道红光的源头是小王子的眼睛，等到红光消失时，我看见了小王子那两只闪闪发亮的赤瞳。

    在言梦台上，我看到预言师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但是在下一瞬，预言师的神情又变为了落寞，就像是在经历了和煦的阳光后又迎来了大雨倾盆。

    “jiejie，弟弟的瞳力怎么样？”

    “结果只有预言师一个人知道。”

    预言师飞下了言梦台，俯到了父王耳边低吟了几句，然后我看到父王的脸色瞬间苍白，就像是干草上蒙了一层冰霜。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小王子了，有人说小王子死了，也有人说小王子被送出了王宫。可jiejie告诉我，小王子的瞳力测试仪式结果是“最强赤瞳”，但神誉是“灾难之瞳”。他将会给幻彩瞳国带来史无前例的灾难，所以父王将他囚禁了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神誉是什么？”

    “神誉是在举行瞳力测试仪式时，伴随着结果降临的一种评判。”

    “那我的瞳力测试结果是什么？神誉又是什么？”我拉着jiejie的衣袖，因为我怕她又会避开我这问了上百次的问题。

    jiejie亲吻我的眼角，然后说：“羽，jiejie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在举行你的瞳力测试仪式时，预言师突然暴毙了。”

    听着jiejie的回答，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瞳。

    当我再次仰望白鸟从苍蓝色的天空飞过时，瞳仁便再次润上了泪水；而当我再次闭上双眼时，泪水便溢出了眼角，只是再也没用人会亲吻我眼角的泪珠对我说：羽，别悲伤，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

    我叫千羽，除了我那下落不明的弟弟外，我是幻彩瞳国现在最小的王子。我的jiejie告诉我，在我诞生之时，王宫的上空飞来了成千上万只白鸟，白鸟的鸣叫如同乐律一般灌满了整个王宫，动听销魂。

    因此父王给我取名千羽，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喜欢上了仰望白鸟从苍蓝色的天空飞过，就像是自己在苍蓝色的天空飞过一般。

    父王日理万机，无暇陪伴我和jiejie，所以我和jiejie就经常缠着母后，母后会弹奏乐律给我们听，还会经常给我们讲故事，母后说故事的声音就像是精心唱出来的，如朵朵鲜花，字字句句，那么亲切，那么悦耳，那么甜美，即刻便被人牢牢记在心里。

    我觉得我很幸福，但那只是从前。自从我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时，我就知道我的出生是不幸的，因为我的瞳仁是黑色的。

    我曾站在王宫城墙上观察过别人的瞳孔，他们的瞳色各异，却唯独没有黑色与白色，其中最耀眼的是赤瞳，而赤瞳是我们王族独有的瞳色。但是我没有，所以我的出生是不幸的，只要我一脱离父王与母后的庇佑，我就能被任何一个人瞬杀。

    “那有着黑瞳的小王子根本就不配做王族。”

    “就是，也不知道王后和谁私生下来的小野种，居然会生出个废物来，连一丁点的瞳力都没有。”

    “就是，活着就是给王族丢脸，他怎么不去死。”

    ......

    我不止一次听到那些宫女与护卫在我背后议论我的黑瞳。每次听到他们这样议论我，我的心就会像是被剑刺穿了一样的痛。可我的确是这样，一丁点瞳力都没有，所以我被冠以保护的名义“囚禁”了在眩冥殿。

    我被“囚禁”不是没有原因的。在我十岁那年，王宫内总是有士兵和护卫相继死去。我见过一个死去的王宫护卫，除了他的双瞳被人挖去外，身上其他部位分毫无损。因此在绿瞳医师检查尸体的时候，得出的结论是死因不明，只知道能闯进王宫杀人并且悄无声息，那人的瞳力一定登峰造极，甚至比王宫内任何人的瞳术都强。

    听了绿瞳医师的结论后，我看见父王的赤瞳睁大，脸色瞬间失去了生命力。

    之后的王宫，陷入了无力的恐慌中。父王为了我的安全，把我安顿在了眩冥殿，安顿了在这座有着冰冷的**的宫殿中，宫外有很多护卫巡逻，他们日日夜夜都在保护着一个随时都可能被瞬杀的王子。

    在眩冥殿生活的日子里，只有五瞳与我作伴，还有我的jiejie朶千媔偶尔会来看我，所以我还算不上很孤独。jiejie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一些礼物，在那些礼物中，我最喜欢jiejie送我的焚香琴。因为有了焚香琴，jiejie就可以教我怎么弹奏，就可以多陪我一会儿，我就可以远离孤独久一些了。

    每当太阳在东方亮起光彩，我就会爬上眩冥殿的殿顶，寻找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我的jiejie。每当太阳在西方昏昏睡去，天地陷入了黑暗，我的泪水就会簌簌落下。而每当我流泪的时候，一种温热的感觉就会把我决堤的泪河完全堵住。那是一只白色小猫，它在舔着我眼角的泪水，它和我一样，有着一双黑色的瞳仁。

    我微笑抚摸着它的后背。它就是我的五瞳，一只白色的温顺小猫。

    我记得太傅曾经说过，在幻彩瞳国，每一个有瞳力的人都会有一只瞳兽，瞳兽和人一样，也是以瞳色划分瞳力强弱的。不同的是，它们可以有五只眼睛之多，眼睛越多，瞳力也就越高。

    我见过拥有五只眼睛的瞳兽，那是在我九岁那年，那年举行了四年一度的王族瞳兽幻斗大赛。我的哥哥沫辺带领他的瞳兽金蝎把所有对手一一击败，最后遇到了一位唯一能与他敌对的对手，因为他们瞳兽的瞳色都一样，赤色的瞳孔。

    经久无果的恶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金蝎终于亮起了它的第三只眼睛，那是一只有着紫色瞳仁的眼睛。那时，我看到天空的颜色不再苍蓝，而是一片紫气氤氲，就连阳光洒下后都变成了紫色。

    jiejie坐我旁边告诉我：“金蝎的第三只眼睛是毒瞳。”

    而对手的火云犬额处上也亮起了第三只眼，绿色的气息将天空的紫气驱散，太阳再次露出了本有的光辉，我似乎能听到大地上有嫩芽冲破土壤的声音。

    当我看向父王时，看到的是父王抚着白须，微笑点头。

    “那是绿瞳，生命之瞳。”jiejie望着火云犬额头上睁开的第三只眼对我说。

    我看向我的哥哥沫辺，看到了他脸上阴险又诡异的笑容。上一次见到沫辺笑是在很久以前了，那次我亲眼看见他把一个潜入王宫的盗贼的头拧了下来，所以当我看到他笑时，心中便开始为火云犬的安危而担忧。

    后来金蝎尾部又多了一只眼睛，那是一只拥有纯蓝色瞳孔的眼睛，蓝瞳周围弥漫着白色的寒气，寒气落在金蝎的外壳上，为它披上了一层晶莹的盔甲。

    我扯着jiejie的衣角问：“jiejie，那是什么瞳孔？”

    “玄绝冰瞳。”jiejie的声音有点颤抖，橙色的瞳仁散发出淡淡的橙色光芒，那些橙色光芒很快形成了一个结界，将我和jiejie笼在了里面。

    当我看到所有在观战的王族都纷纷释放了结界的时候，我就知道金蝎的那第四只眼睛一定非常强大，火云犬一定会败得很惨。

    隔着橙色结界，我看到天空飘下了美丽的雪花，那些雪花在碰到结界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想伸出手去，想触碰那些美丽的雪花。我的手还没伸出结界，jiejie就拉着我的手说：“羽，不要去碰那些雪花。”我问jiejie为什么，而jiejie却让我看幻斗场上。

    我看到火云犬和沫辺的对手都成了冰雕，金蝎正疾速朝火云犬爬去，然后尾刺突然绽开，变成了一朵仿佛水晶雕刻而成的食人花，一口将火云犬咬入口中。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火云犬被金蝎“吃”了后，心里特别的难过，可jiejie却微笑着亲吻我的眼角对我说：“羽，别悲伤，火云犬还没死。”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停了，就像是在寓意着一切尘埃落定，然后我看到王族纷纷将结界收回至瞳孔中，准备离席。我知道jiejie说火云犬还没死是为了不让我难过，所以我不怪jiejie。

    但很快我就知道jiejie并没有骗我，因为我看到金蝎身上晶莹的外壳突然变成液体，滴落在地上蒸发成雾气，整个身躯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被烧红的铁块。接着，金蝎尾部激射出一道红光，红光落在地上，变成了火云犬。

    看到火云犬没死，我高兴得一把抱住了jiejie，亲吻着jiejie的眼角说：“jiejie没骗我，火云犬真的没死。”

    在jiejie的怀中，我看到火云犬的主人走过去抚摸着火云犬那犹如火焰般的皮毛，十分的温柔，十分地缓慢，而他的背影给我的感觉却是那么得孤独，那么得桀骜不驯。

    后来我终于明白火云犬为什么没死，因为它还有第四只瞳仁，那是一只有着火红色瞳仁的眼睛。

    我问jiejie那是什么瞳仁。jiejie摇了摇头说：“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的瞳兽幻斗大赛，火云犬是最后的胜出者。”jiejie的话一说完，我就看到沫辺愤怒地踢开他脚下的金蝎，然后走到火云犬的主人面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火云犬的主人站起了身子，与沫辺四目相对，然后，我看到沫辺的脸色瞬间苍白，接着，他又笑了，笑声是那么得悲凉。在沫辺笑声停下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赤瞳散发出强盛的红光，一只巨大的红色竖眼出现在沫辺的背后，接着，天地瞬间陷入一片血红，尸山血海般的气息弥漫在王宫的每一个角落。

    jiejie与观战的王族再次释放出了结界，天空开始下起血雨，那些血雨落在旗杆上，旗杆即刻化为了青烟。接下来的那一幕，我想我穷尽此生也无法忘记，因为我看到火云犬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次睁开的眼睛出乎任何人的预料，因为那是一只有着黑色瞳仁的眼睛，和我瞳色一样的眼睛。

    当火云犬睁开第五只眼睛的时候，沫辺背后的红色竖眼喷发出的红色液体已经朝火云犬席卷而去，而火云犬只狂吼了一声，额头那只黑瞳便喷发出一股黑气朝飞来的红色液体迎去，黑气与液体就像是两条黑蛇与红蛇缠绕在一起，彼此抵抗，彼此吞没。

    最终，我看到火云犬额头上的三只眼睛全部消失了，火云犬终究还是败了，沫辺的红色液体将火云犬和它主人捆绑了在一起。那时的沫辺脸上爆满了红色的经脉，全身滴落着红色的液体，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深渊唤醒的怪物一样，血迹斑斑。

    而火云犬的主人此时正泰然自若地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火云犬。我知道沫辺的性格，除了父王与母后，他从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惬意，所以他将红色的液体变成无数柄尖锐的红色刺刀，朝火云犬和它主人刺去。

    就在我以为火云犬和它主人凶多吉少的时候，一阵白光从火云犬的主人身上缓缓亮起，推开红色刺刀，推开天地的血红，我只看到，天地瞬间陷入一片苍茫。

    沫辺嘴角溢出红色血液，痛苦地再一次看向火云犬的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火云犬的主人把头缓缓朝我这边转了过来，一张俊美无比的面庞出现在我的黑色瞳孔中，我惊呆了。我不是因为他的俊美而惊呆，而是因为他的瞳仁，纯白色的瞳仁。

    在我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我看到他正看着我，他那冷峻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声音就像是贴近我的耳朵发出一样，十分的温柔，他说：“我叫白朣。”

    当我醒来的时候，jiejie坐在我身旁，我问jiejie瞳兽幻斗大赛的结果怎么样了。

    jiejie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说：“冠军是沫辺的金蝎，那个叫白朣的男子，并不是王族，至于他从哪里来，最后到哪去了，将成为幻彩瞳国永远的谜，因为他走进了白光中，消失了。”

    我问jiejie：“为什么那个人会有双白色的瞳仁。“

    jiejie摇着头对我说：“羽，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我们也不该知道，你明白么？”

    我点了点头，然后，那个叫白朣的男子真的成为了我脑海里永远的一个谜。但我经常在梦里看见他，他那桀骜不驯的背影，他那俊美无比的面庞，他那诡异的笑容，他那仿佛贴近我耳旁发出的声音，他说：“我叫白朣。”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而最近王宫里总有人相继死去，有人说是白朣回来了，所以王宫才会陷入无力的恐慌中。而我并不会感觉白朣有什么好恐惧的，因为我有一双深邃的黑瞳，任何一个会瞳术的人都能把我瞬杀，所以我不恐惧死亡。

    虽然我不够强大，但我希望我的瞳兽能强大，所以我给我那只白色小猫取名五瞳。尽管五瞳只有一双黑色的瞳仁，甚至称不上瞳兽，但我依然坚持把我的白色小猫叫五瞳，因为我渴望强大，我不希望日日夜夜被人守护，让父王与母后还有jiejie为我的安全担忧。

    可事实却是如此的残酷，我并不强大，我只有一双黑色的瞳仁。

    黑色的夜空中挂满了星辰，偶尔会掉落一颗，就如我黑色的瞳孔经常掉落的眼泪一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