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峰回路转(下)

    小贩还以为这孩子被“程家”的威名给吓到了，忙道：“程家也没什么了不起，咱们寻常百姓，平时也不会跟他们家打交道。”

    程默压低声音问道：“程家是在这小巷子中么？”

    “对啊。”小贩点点头，“你一定是外来的吧，整个风连城的百姓都知道，程家在这条巷子里。”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程默竟然在这条小巷子入口，机缘巧合地寻到了程家的方向。

    程默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低头走到席木身边。

    眼见席木目光里有几分戏谑，显然在嘲笑程默自身难保，还去多管闲事。这老狐狸似乎没有发现……程默舒了一口气，随即挠了挠头，装作很天真的样子，问道：“师叔，咱们去买两张油饼吧？”

    席木道：“你饿了？”

    程默点点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找。”

    “呵呵，随你。”席木从怀里取出一些碎铜板，递给程默。

    程默连忙买了两张油饼，然后向席木招了招手，装作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席木嗤笑一声，跟着程默继续往小巷深处走去。虽然席木没怀疑什么，但程默反而更紧张了，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

    他握着油饼，不紧不慢地往巷子深处走去。他紧张，不是因为害怕席木，而是害怕情报错误，害怕程家不在这条小巷的尽头。

    小巷不长，大约一百来米就到了尽头，然而程默却觉得使出全身力气，走了好久。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终于，在巷子的最深处，慢慢浮现出一座府邸的轮廓。

    府邸极宽，四面皆是红墙围着，方方正正如同一座小城。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安临宗府”。

    看到这四个字，程默的心激动得噗通噗通直跳，一种得救的喜悦顿时冲上头脑！

    叶兰芝交给他的那片小竹简，上面写的地址就是“青云州界风连城安临宗府程家”。“程家”的府邸就叫做“安临宗府！”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席木忽然停了下来，问程默。

    程默指着程府门口左边的那棵大枣树，强压住心中的狂喜，低声道：“师叔，就是这里！娘亲把法宝埋在了这棵枣树下。”

    “哦？”席木疑惑地望着那棵枣树。这枣树看起来似乎活了上百年，年纪不小，周边的土也相当紧实，似乎没有被挖刨过的痕迹。忽然，程默的衣角一闪，等席木回过神来的时候，程默已然飞一般地往安临宗府里跑去！

    程默敢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跑得最拼命的一次。三、四步的距离，每一步都迈得极快、步子极大，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看门的家仆还没反应过来，程默已经冲入了府邸中，一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程默飞快地放下门锁，将大门锁死了，这才转过身来，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险……好险……”当真有一种死里脱生的虚脱感。

    他还没喘过气来，忽然听到一个凶狠地声音：“干什么干什么！”程默抬头一看，但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仆瞪视着自己，眼放凶光，着实可怕。这两个家仆正在神游天外地放着哨，压根没料到这小孩会发了疯似的冲进来，当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两个家仆大概有二十来岁了，正是膘肥体壮、牛高马大的时候，两个家仆比程默高了一个头一个肩，怒眼圆瞪俯视着程默。

    程默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我是程家的人，我要见我父亲！”

    那两个家仆对视了一眼，随即道：“你是程家人？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你……你让程子霄出来！”程默道。

    左边的家仆问道：“程子霄是谁？”

    “程子霄是我父亲！”程默大声道。

    那两个家仆对视了一眼，脸上先是浮现出莫名其妙的神色，随即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程默愕然：“你们笑什么？”那两个家仆恶狠狠道：“臭小孩，满口的胡说八道！”

    程默一怔，以为他们二人没听清楚，“什么胡说八道？”。

    谁知那两个家仆不耐烦地道：“程家没有这号人物！赶紧滚出去！”

    程默如同被铁锤子当头砸下，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门外传来席木洪亮声音：“两位小哥，这是孩子是我的侄儿，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伤了头颅，神智不清。麻烦二位将他送出来，老夫谢过了。”

    那两个家仆点头道：“以后管好你的侄子。”说罢，径直抓起程默，提起门锁便要开门。

    “等……等一下！”程默发疯似的抱住这个家仆的胳膊，匆匆忙忙地掏出怀里的竹简，问道：“你们认不认识这个竹简？”

    那两个家仆怔了怔，其中一位家仆抢过竹简一看，但见竹简的材质似乎是家族中所有，只是字迹陌生，也看不出是谁的笔迹。

    两个家仆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门外传来席木着急的叩门声，“那是地摊买来的赝品，别让人看了笑话！”

    两个家仆对视一眼，竟然信了。他们将竹简用力地往后一扔，“哐啷”几声，竹简翻滚了几下，撞在客房的石头阶梯上。

    程默怒火攻心，猛地张口在那个家仆手背上咬下。

    “哎哟！小狗崽子咬人！”那个家仆吃痛，猛地一巴掌朝程默脸上拍去。只听一声脆响，程默被打得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咚”地一声，脑袋磕在花盆上。

    程默咬咬牙，爬了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又栽倒在地。他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好像有虫子爬过，伸手一摸，却见手指上全是鲜血。原来脑门撞在花盆上，磕破了口子，血流不止，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身体上的疼痛，根本比不过心里的冰凉。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心里满是怀疑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程子霄这个人……娘亲、难道娘亲骗了我？不可能，娘亲怎么会骗我！究竟是哪里弄错了！”

    只听“吱呀”一声，家仆已经打开门锁。

    一股寒气扑来，席木拉长着脸，站在门中央，冷冷地看着程默。这老贼恐怕已经发现了程默的伪装，猜出了程默的目的，他脸上那阴沉沉的表情便透露了一切。

    席木一步步走向程默，就像恶狼打量着他的猎物。他慢慢跨过门槛，走入府邸，最后停在了程默身前五步之遥的位置。

    程默余光一瞥，但见那两名家仆站在旁边，抱着双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程默心中一凉，知道此番必死无疑。他偷偷摸出腰间的匕首，暗忖：“我是活不成了，但也绝不能让法宝落在他手中……”

    正思索间，席木忽然伸出手掌，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席卷而来！

    这股力量如此强大、如此猝不及防，只听“哐啷”一声，程默手里的匕首竟然脱手而去，紧接着，程默宛如陷入巨大的漩涡，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席木飞去。

    “完了！”程默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朝席木飞去。

    ……

    “慢着！”

    忽然一声清呵，背后另一股雄浑的力道拉住了程默。

    那股力量极为深厚，轻描淡写地一卷，程默的身子便停在了半空中。席木往前拉，而灰袍人却向后扯，这两股力道形成抗衡，程默便漂在他们中间。

    程默通过余光往后瞟，只看到一截飘飞的灰色衣袍，出手的正是一位灰袍男子。

    只听灰袍人大声道：“尊驾是谁？”

    “在下席木，叨扰了。”席木抱拳道。

    两人对视一眼，但见对方衣袍飞舞，灵力鼓荡，皆不是泛泛之辈。

    灰袍人道：“这里不是格斗场，尊驾若想斗殴，还请移驾别处。”

    “阁下误会了。”席木指着程默道：“这是我侄子，脑子不太好使，我要带他回去。”

    那两个家连连点头附和：“是啊，二当家，这小娃娃脑子摔坏了，自称是程家的人，要找什么程、程子霄……！”席木顺着这话道：“没错！”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颠倒是非、胡编乱造，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程默听到他们咬定了自己是脑子有病的小侄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骂道：“如果说席木是老混蛋，你们两个就是猪脑袋！”

    “你说什么？臭小子！”那两个家仆脸色一下变成绛紫色，怒气上头，卷起袖子就要上前殴打。

    那灰袍人一直背着手，静静看着他们争吵，听到这两个家仆出声，终于忍不住道：“你们来程府也有半年了，怎么连真假分辨不出来！”两个家仆一怔，只听灰袍人朗声道：“这竹简便是我们府上信物，”他顿了顿，又望向程默，道：“这小娃娃也的确是我的亲侄子。”

    他这句话出口后，不光席木呆了呆，就连程默自己也呆了呆。那两个家仆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由轻蔑、嘲讽，转变成了震惊、不可置信，最后两道惊恐的目光定格在了“未来的小少爷”的脸上。

    席木的脸色一瞬间变化了好几下，最后低声道：“那便恭喜你找到亲侄子了。”

    话音刚落，陡然发力！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程默向前疾飞而去。

    背后的灰袍人也不服输，猛地催动力量，程默的身子又向后飘了回来。

    两人原本暗夺，此刻却明抢起来。两股力道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吃苦的却是夹在中间的程默，他只觉得浑身灵力激荡，骨骼吱吱作响，前胸都和后背快要分离了。

    洞察万物察觉到情况危急，发出警告：“危险！拉扯力度强过你的承受力一百四十六倍！”

    “呃……放开我……”程默大叫了起来，可在灵力的冲击下，他的声音宛如蚊子叫，几不可闻，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也不知在说什么。这两人把程默当做了斗灵力的靶子，你争我抢，互不相让。程默只听到自己周身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几乎要散架。

    程默心中苦闷不堪，忽然间气血沸腾，鼻子、耳朵里竟然隐隐渗出血丝。程默心中冰凉，暗想：“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死的……”

    眼看程默重伤，灰袍人大声道：“还不撤手？！我俩再争下去，只怕小娃娃要被撕成两半！”

    席木冷笑一声：“那有什么关系，他是你侄子，又不是我侄子！”原来席木怕法宝落入程家人手中，便存了杀念。倘若他夺不走程默，便直接撕了他，教任何人也得不到法宝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