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本心
桃花村，这里是桃花村！ 那个近仙郡第一酿酒世家所在的桃花村。 这此时此刻，桃花村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匍匐在废墟上，身下护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那个孩子，被某种东西直接咬碎了头颅，肝脑涂地。七八丈外，一位孕妇仰面躺在瓦砾之中，眼角带泪，她的肚子被撕开，刚刚成型的婴儿被掏出，甩在一旁。村子的正中间，一位魁梧的壮汉拄着巨大的战斧，跪在地上，头颅低垂，胸口有一道巨大的抓痕从肩膀开始，一直延伸到小腹，内脏流出，鲜血流尽，显然已气绝多时。 更远处，到处都是类似的场景。 整个村落，到处都是野兽践踏的痕迹。 鲜血，断壁残垣，残缺不全的尸体，触目惊心。 古狼咬紧牙，目光渐沉，双拳缓缓握紧。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羽世家宁可牺牲七成子嗣，也要死守南部边陲。 因为，这个世界，总有些东西，是要赌上尊严，用生命去守护的。 而古狼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要守护的，是心。 那颗在胸腔中跳动的，自己的本心。 “老大！”古狼沉声道，“去看看，有没有幸存的人。” 巨狼低低呜咽一声，走入村中，查看起来。 古狼一步一步走到最近的尸体旁，俯身捻起一滴鲜血，凑在鼻下嗅了嗅，自语道：“应该在四个时辰之前。” 然后，古狼同样深入村中，寻找幸存者。 哗啦啦—— 不远处，巨狼惊飞了一群啃食尸体的乌鸦。 除此之外，村中一片死寂，古狼能见到的，只有鲜血与尸体。 “嗷——” 突然，巨狼冲古狼低低的嚎叫了一声。 古狼一惊，忙快速跑到巨狼身边，只见巨狼脚下，有一具野兽的尸体，尸体上插着七八根长枪，旁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名壮汉残缺不全的尸体。 那野兽是一头体长三丈左右的火红色的野牛，蹄上有一缕白色绒毛。古狼记得，这应该是一类名为云蹄赤炎牛的中品珍兽，其奔跑起来身上好似有烈焰燃烧，力量极大。看来，村中的护卫队定然与兽群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但除了这云蹄赤炎牛外，见不到其他野兽的尸体。古狼由此判断，兽群的规模非常大，而且是突然袭击，所以村落的护卫队只抵抗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全军覆没。 可以说，这是一场兽群对村民的单方面的碾压。 而且，屠杀之后，并没有吞食。也就是说，兽群发动对村庄袭击的原因，并非饥饿。 最近一个月，各县上报给天羽正信的野兽袭村事件，已有九起。如果算上尚未发现或上报的，数量无疑会更多。兽群袭击村落甚至城市的事，蜀国的历史上有，但发生得如此频繁，还尚属首次。 古狼一脚将云蹄赤炎牛的尸体踢开，道：“老大，当年伴着你我长大的那支狼群，在什么地方？” 巨狼呲了呲牙，看向西方的天空。 “还在原来的那片草原么，走吧。”古狼道，“我们去找狼群帮忙。” 巨狼点点头。 古狼跳上巨狼的脊背，巨狼四爪生风，向西方飞去。 此刻，古狼眼中，还有一抹红色。 那是方才遍地鲜血的颜色。 古狼很愤怒，但是，内心非常平静。 因为他知道，以自己和老大的力量，很难短时间在广袤无垠的丛林中找到兽群的踪迹，有些事，需要寻求帮助。 在西方的丛林深处，有那么一群狼，古狼便在那狼群中长大。 这群狼以噬月妖狼为首，每一只都有极为敏锐的听觉和嗅觉。 而且，每一只都跟古狼非常熟悉。 巨狼向西飞行了一万里，抵达丛林深处。 这里，古树参天，枝繁叶茂。 而无数古树，围绕出了一片草原。这草原就像镶嵌进丛林中的一块碧玉，微风拂动，绿草涟漪，风景十分秀美。有一条气势磅礴的大河，从草原正中流过，好似一刀将草原劈砍成两半，惊涛拍岸，声音震天。 古狼清晰的看到，河流两岸，翠绿的草丛中，卧着很多狼。 除了刚出生不久的幼狼，最大的身长十余丈，最小的身长三丈，总数不下一万。 忽然间，一只狼耳朵微微一动，起身昂首，向天空看来，幽暗的双眼立刻闪耀起兴奋的光芒，仰天一声长嚎。 “嗷——” 在下一个瞬间，整个狼群沸腾起来，昂首嚎叫。 声音震天裂地，满含兴奋。 狼群，是在迎接他们的首领。 以及，他们的孩子。 噬月妖狼缓缓落下，目光环视，狼群皆尽俯首，以示臣服。 古狼从噬月妖狼身上跳下，双手枕在脑后，笑嘻嘻的说：“好久不见了啊。” 狼群之中，走出十二只高大的狼。 体长十二丈左右，八只通体漆黑，四只好似雪一样洁白。 黑狼名为夜魔，上品灵兽。 白狼名为霜雪，上品灵兽。 而在它们身后，整个狼群聚拢了过来。 在这个狼群内，除了八只夜魔与四只霜雪，还有数百只中品灵兽，上千只下品灵兽，以及九千只珍兽。 这是一个由珍兽以上的狼组成的狼群，它们的首领，正是妖狼噬月。 回归狼群，噬月妖狼也显得十分兴奋，不住低头嗅着为首的十二只狼。那十二只狼也轻声的呜咽回应。 而古狼，被狼群完全围住了。 高大的狼争先恐后的涌向古狼，舔舐古狼的脸颊，以示亲昵。又有不少刚出生的小狼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歪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客人。 古狼心中欢喜，抱起一只小狼，那小狼在古狼怀中打了个哈欠，小脑袋蹭了蹭，竟睡着了。 古狼会心的笑起来。 这片微风轻轻拂过的草原，是古狼的家。 古狼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 横跨草原的河，草原西侧的地下涌出，又在草原东侧回归地下，仿佛只为滋润这片草原而生，常年奔流不止。古狼轻轻放下幼狼，奔到河边，捧起河水连灌了几大口，而后往后一躺，喊了一声畅快。 立刻又有很多狼聚拢过来，将古狼围在中间。那些刚出生的幼狼们，把古狼当成了玩伴，在古狼肚皮上爬上爬下，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噬月妖狼带着十二只首领狼来到古狼的身边。 古狼轻轻抱起肚皮上的幼狼，轻轻放在身边，而后坐了起来，道：“这次回来，是有事请大家帮忙。” 八头夜魔、四头霜雪，曾是各自狼群的首领，后来被噬月妖狼收服，带领各自的族群组成了更庞大狼群。它们是这庞大狼群中实力仅次于噬月妖狼的存在。 听了古狼的话，十二只首领狼皆点了点头。 “好！”古狼道，“我希望能够调出一些能够飞行的族员，帮我追查一个或几个兽群的下落。那些兽群的身上，有人类鲜血的味道。” 十二只首领狼相视一眼，其中七只夜魔与三只霜雪上前一步，而另外两只则留在了原地——它们已经做出决定，有十只首领狼将追随古狼，查找袭击人类村庄兽群的行踪，剩余两只留守，保护狼群。 然后，这十头首领狼又从各自的族群中，选出了十只级别为中品灵兽的狼。 灵兽，皆是可以飞行的，级别越高，飞行速度越快。 然后，古狼乘骑着噬月妖狼，带领一百一十只狼，飞离了草原，飞向丛林边缘。半个时辰后，回到近仙郡附近的丛林，巨狼们两两分散开，向不同方向追踪找寻。 古狼蹲在一株古树的枝叶之中，举目远眺，妖狼噬月卧在树下，守护着古狼。 “老大。”古狼突然说道，“我们去东边。” 噬月妖狼双目精光绽放，霍然腾空而起。 古狼双腿猛然下压，重重弹起，整个人跃入空中，正落在噬月妖狼的背上。噬月妖狼载着古狼，低空慢速飞行，向东方而去。 古狼单膝蹲在噬月妖狼的头顶，俯视下方，时刻注意丛林中的动静，只见林间树叶下有许多透明的草木精怪，轻盈穿梭，巨大的噬月妖狼浮影掠过，惊得它们纷纷躲入枝叶之中。又有成群的凡级野兽奔逃四散，这些草木精怪、凡级野兽没有智慧，只依靠本能行动，在噬月妖狼面前，十分脆弱。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古狼沿着丛林边缘，一路东行，时刻注意空气中的味道变化，寻了上百里，没有任何发现。古狼皱了皱眉，心中暗想，在这丛林中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乱找，并非上策，不如回到原地，等狼群来报。 于是，古狼又回到了与狼群分别之地，斜倚在树下，随意抓起一片蒲扇一般的叶子，盖在头上。噬月妖狼卧在古狼脚边，硕大的头颅枕在前爪上，微微闭起双目。 过了一会儿，一个体长不过一寸，背生轻薄双翼的草精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歪着脑袋，谨慎的打量古狼。随后，第二个、第三个，许许多多草木精灵从树枝间、草丛中探出头，看着这两个丛林中的不速之客。大概是发现古狼与噬月妖狼没有动静，草木精灵们纷纷飞了出来，在枝叶间欢快的跳跃着，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昏暗的丛林顿时变得朦胧了起来。一个大胆的小精灵甚至调皮的在古狼耳边吹了一口气。 古狼双眼睁开一条缝，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