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杜海龙
让杨忠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杜海龙并没有在他的冷库办公室内,而是在泡沫砖厂。据听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天,平时他忙于冷库的事务很少到这里,而且这里有专职的厂长监督生产。 杨忠赶到时看到杜海龙正站在大院内仰头望着厂房上高耸的铁烟筒,看那从筒口处冒出的滚滚热气,似乎在感觉时光无声消散的那种薄情与冷酷。 直到杨忠走到他身边。 他看杨忠的眼色显然欢快了不少。“杨忠,你怎么有空到我这来玩了?” 杨忠笑了笑,说:“有好长时间不见了,过来看看。” 杜海龙拍了他的胳膊一下,诡密地说:“走,我今天正好有空,咱哥俩到一个地方去聊聊。” “去哪儿?” 杜海龙走到一边的轿车前打开车门,冲杨忠招了下手:“来呀,上车。” 杨忠不解其意。进到车里,杜海龙便发动了车子,轿车一溜烟似地驶出了泡沫砖厂。 轿车捌上了通往村庄的一条柏油马路,在村头老回头饭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杜海龙走下车,拽了拽衣襟,冲杨忠招了下手便健步地走进饭店的餐厅,在紧靠窗口的一个圆桌旁坐下。 饭店的老板杜玉娥笑着迎了出来:“海龙大哥,您来了。” 杜海龙说:“先给我俩冲壶茶,待会儿把你饭店的招牌菜炒上四个。” 杨忠忙说:“海龙,你看,咱到这儿来干什么,别要菜了,咱还是走吧。” 杜海龙把他按在椅子上,说:“我们俩边喝边聊啊,这样才有意思。” 杜玉娥亲自沏上茶端过来,并给他们倒上,刚要走,杜海龙便说:“过会儿上了菜后让你们的服务员过来个给倒酒。” ”好啊。”杜玉娥笑着:“过会儿我让芠芠过来,这小姑娘的嘴滑着呢。” “好,我就喜欢油嘴滑舌的人。”杜海龙说。 杨忠看着杜海龙,看到他的神色依如从前那般沉稳与洒脱,不由暗暗佩服他的肚量,即是在大蒜赔本百万元之时仍然是无动于心,而且颇有雅致。 杜海龙喝了口茶水,望着杨忠,神色庄重起来,他说:“杨忠啊,我现在至今还是很遗憾你没能去我的泡沫砖厂当厂长,你知道么,我这一辈子最信任的便是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八九年时去张店卖姜的事么?那一天我们走的早,推着个推车子在雪地里赶了三四个钟头才赶到大集,我们到时集上还空无一人,肚子饿了,你便掏出仅有的一个馒天掰开咱俩就着雪吃,吃一口馒头再吃一口雪,当时的心里是多么得开心,因为咱俩占住好位置了,虽然吃了点苦那也值得。” 杨忠苦笑了一下:“是啊,看看今天的日子再想想以前的日子,简直就不敢相信以前的苦日子咱是怎么熬过来的,看来真是应验了那句俗话,人有福享不了,但有罪能受了。” “哎,这就是大实话。”杜海龙说。 服务员接连端过来四个菜,那个叫芠芠的姑娘便留下来给他们满酒,倒满酒后便站到一边。 杜海龙端起酒杯说:“杨忠,我今晚上就喝这么一杯酒,这你得理解,我还得开车,你呢,就放开量喝,喝完了我送你回去。来,咱兄弟俩先干一个。” 杨忠的酒量也不大,但和好朋友在一起喝酒他还是很痛快的。一口酒下肚随即夹了点菜。 “倒酒。”杜海龙吩咐芠芠。 两个人连干了两个酒,杜海龙的脸上便浮出了几丝愁怅的神色,他抹了把脸,好象要把这种忧伤要抹去似的,却不想越来越浓了。
杨忠说:“要说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其实我们这一辈的人最有感受了。我们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我们还怕什么?人啊是没有过不去的关,所以一切事情都得想开才是。” “唉,”杜海龙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浑浊起来:“做买卖赔多少钱我都不在乎,有赔就有挣嘛,现在最让我头疼的就是我那儿子杜华……”杜海龙转脸看了眼身旁的服务员没再说下去。 杨忠心里明白,这杜华是杜海龙的独生子,自小就娇生惯养,从高中时就开始谈恋爱,考上大学时杜海龙给他办了个出国留学,结果白白花了几十万元就半途而废。现在结了婚有了孩子吧,他的心还是收拢不住,在外面又和一位酒店的服务员好上了,这让杜海龙夫妇非常生气,可又拿儿子没办法。 杨忠说:“这孩子打小就惯坏了,不能事事都依着他,该严励时你还就得对他严励点,要不,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杜海龙说:“我何偿不想对他严励点,可怎么严励?他这么大了,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你说他两句,他根本不服啊。” 杨忠往后撤了撤身子,深感遗憾地望着他,突然之间身子向前拿手掌激动地拍了几下桌面:“海龙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俗话说,子不孝父之过,这对待孩子严励你就没办法了,打呀,拿木棍打,狠狠地打。啊,象昨天杨凡让他妈生了气,我二话没说拿起棍子就打,结果杨凡乖乖地向他妈赔了不是,这对待孩子不能手软,要不,他还真不服你。” 杜海龙倍受感激,一时竞无言可答。他冲站在身边的女服务员摆摆手让她下去,亲自拿过酒瓶给杨忠满了一杯,面容表现的极其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