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就你有张破嘴
凯子妈接受了杨永华的吩嘱到大蒜加工车间里去监督那些加工大蒜的人们，经过绿化丛时儿子打来电话，她能感受的到千里之外那贴心呵护的温暖，相比她天天面对的冷脸，自己仿佛就处在阴阳相隔的空间。 她看到前面那宽大的加工车间，那是他们发迹的原始地方，她停住了脚。眼前崭新的厂房渐渐模糊了，杨永华瘦弱的身影在一片荒废的草地上出现，他正在那里摆拾着砖块，一身青色粘有泥土的衣衫衬托着他白皙的面孔，乌黑沉稳的眼眸在额前散落的头发下闪烁着俊气的神色，他们那时是相敬如宾无比的恩爱，可渐渐的，厂房起来了，几座相连的冷库也拔地挺立，一切都变了模样，景物，世间，甚至是人。她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穿着粗布衣衫腿上沾着泥土的杨永华了，那仿佛是一场梦。 她转目望见三座高大的冷库建筑，灰色的水泥墙面使她眼前茫然一片。她想象着那片建筑出现绿色庄稼的景象，实际上并不真实。 她转过身，木然地向车间门口走去。 她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大婆子来了，大婆子来了”的声音，心中又一阵难受。 进到车间里，她被脚下的一头下检蒜滑了一脚，差点摔倒。耳朵里钻进几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嘻笑。 她沉下脸来，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恼火于色，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下检蒜 不能到处乱扔，这都是化钱买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各人都把下检蒜装到袋子里，我若是发现谁那里有散落的下检蒜，谁加工的大蒜今天就不要过秤了。” 人群中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女人的声音：“哟，大婆子，你不哄孩子了，换岗位了啊。” 凯子妈感到了羞辱，刚想发火，却见是本村的辣嘴婆刘若英，语气变得缓和起来：“干什么都一样，吃人家的饭受人管这是有数的，大伙儿在这儿干就得象干自家的活一样，做老板的和你们一样也不容易。” ”凯子妈说的对，”杜红梅停下手中的活搭上了一句：“咱当农民的下力气干活不容易，可当冷库老板的动的是脑子搭上的是大本钱，他们更不容易，别看他们挣钱来的容易，可他们赔起钱来那可能就要穷家荡产，咱们在外面干活挣的是力气钱咱得凭良心干，不能给人家糟踏东西，你们说是不？” 凯子妈发现婶子也在人群之中，心中欢喜，忙过去说话：“婶，你也来了。” “嗯，凯子妈，来，过来咱娘俩唠一唠。”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杜红梅见面了，两人的婆媳关系本来就好，加上凯子妈天天地倍受冷落，每每见了凯子妈都象见了远方的亲人一样，凯子妈倒扣个周转箱坐下，两人便聊了起来。 “杨凯这孩子真有出息，考上北京大学，真为咱杨家争光。” “唉，”凯子妈轻轻叹了口气，手里并没有闲着，帮着杜红梅剥蒜皮：“也只有这孩子还是我的希望，要不然，嗨，………” “你得想开一点，”杜红梅说：“人这一辈子都不容易，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只要孩子好好的，有出息，你不就有了靠山，等凯子结了婚你两脚一跺离开这里给凯子看孩子去，省得在这里看他们的狼脸狗色。” “嗯………” “唉，凯子妈，我听说前段时间孙芸芸和杨永华吵吵闹闹的要寻死觅活的怎么回事啊？” 凯子妈抬头看了下四周，小声地说道：“孙芸芸想一手掌管财产大权杨永华不让，你说杨永华这jian滑的老狐狸怎么会把大权给她呢？她若拿着钱跑了你上哪找她去，是不？” “孙芸芸她就是看中杨永华的钱了，”在旁的祥文媳妇道：“若不然她会跟与她大二十岁的杨永华？” “不是自小夫妻两人的感情没有几个是真好的。”杜红梅说。 刘若英隔着数米远又冲凯子妈喊道：“喂，大婆子，今中午做菜时多给我们放点豆腐，你看昨天你做的那是什么菜，少盐无油的，满满一大锅白菜也没一斤豆腐吧。” 听这”大婆子”的称呼凯子妈似乎早已麻木了，她平静着脸说：“放多少豆腐我说了不算，你得去跟孙芸芸说去，每次做菜她都在跟前看着。” “哟，大婆子，连这么点权力你都没有了？哎呀………你也活得太窝囊了，你得争一下才是啊。” ”就你有张破嘴！”杜红梅瞪了刘若英一眼：“好好的干你的活，说这些废话干嘛呀？” 刘若英虽然嘴刁，但在杜红梅面前她还不敢放肆，杜红梅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跟她拌嘴只是自讨没趣，只好闭嘴。 车间内的气氛突然有了些变化，原本说话拉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凯子妈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去看，杨永华静如一截木头般在门口站立着，他周身有着一股冷森森的煞气，隔着这么远，凯子妈都感到脊背发凉，她赶忙站起。 “你在那儿做什么？”杨永华从来不说些废话，但特别有锐力。 “…………” “哎呀，来坐下坐下，咱娘俩还没唠完呢。”杜红梅想拽她坐下。 杨永华转眼看到了杜红梅，先是一顿，随即便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哟，婶子，你怎么在这里？” 杜红梅白了他一眼：“怎么，我来挣你几个钱不行啊？” 杨永华又是一顿，接着又笑了，这回笑出了声：“看你说哪去了婶子，你来我就挺欢气还用得着来给我下力？您要缺钱您说一声，侄子不在乎这个。” “我缺钱了么？啊？你婶子哪回缺钱了？”杜红梅翻眼看着他：“你婶子缺的是开心知道不？在这里与这么多人热热闹闹地干点活多开心啊，哪象有些人勾心斗角，心怀叵测，忘了原先的好，掉了原先的情，你说这种是什么人啊？” 杨永华顿感脸面一阵发烧，脸上的笑容又变扭曲了。 “婶子的嘴就是厉害，”杨永华手摸着下巴眼珠子一转，知不道他又在想什么鬼花样：“哎对了婶子，我叔在家么？” “你叔啊，他呀，他省的在家待上片刻，这回准又去找杜良臣下象棋去了，”杜红梅突然间有了种闪念，抬头瞅着他，他的眼色深邃得象有层云雾：“唉，你找你叔干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杨永华笑了下转身离开，在车间内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大蒜的加工质量，见没什么问题，便离开了加工车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忽然又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