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若相辅相成
炼丹房位于外门偏北，是一座古老的楼阁。 楼阁外是两片截然不同的药园，由一条青石小径分隔开，一处栽种着生气蓬勃的药材，颜色各异，五彩缤纷，而在另一处，则多是种植着黑灰色药材，或是奇形怪状，犹如触手般的藤蔓，或是栽种在野兽尸骸上的草木…… 走过悠长静谧的回廊，洛阳迈入青石小径，扑鼻而来一股刺鼻的怪味。 这股气味重既有浓郁芬芳香气，同时也有腐尸般的恶臭，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十分刺鼻，谈不上难闻，也实在说不上好闻。 洛阳不禁加快脚步，快速走过青石小径，踏入那座古老的楼阁之中。 楼阁底层的布置并不复杂，宽阔的空间内摆放着十多尊青铜炉鼎，由炉孔中透出阵阵火光，温度炽热，而在每一尊炉鼎旁，皆有一名炼丹童女手持蒲扇，轻轻煽动。 “师兄有何要事？”便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在洛阳身旁。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绿衣少女，正恭敬地看着洛阳。 包括那些炼丹童女，她们显然都是驭灵门杂役房的女弟子，虽说能够在炼丹房干活，但身份地位却远远不能与洛阳相提并论，从绿衣少女的目光中，隐隐可见一抹敬畏。 “我想鉴定一下此物。”洛阳毫不避讳，伸手取出一枚血色珠子，对绿衣少女温和说道。 绿衣少女闻言微怔，虽说她在炼丹房做事多年，但在她印象里，平日里来到炼丹房的多是为了祈求丹药，虽说大多数都是空手而回，却从未见过像洛阳这样，鉴定物品的。 “师兄稍候片刻。”绿衣少女双手接过血珠，躬身行礼，转身便往楼阁角落的一扇木门走去。 注视着绿衣少女进入木门，洛阳转头看向那十多尊炉鼎，耐心等候的同时，观察起当初只能在古籍上见到的“炼丹”。 事实上，血珠的诞生太过惊悚，照理来说，洛阳不该对此太过上心，然而，其实早在他感受到血珠内那股幽寒气息之时，他内心便浮现出一个猜测。 一个或许能够改变他，甚至帮助他晋升内门的……惊人猜测。 “从前读书的时候，便在许多书本上见过……靖国皇帝为求长生，命人不远万里去海外寻求仙丹，可如今看来，即便是修为高深的强者，也仅仅只能通过修为，通过丹药延年益寿，并无长生一说……” 洛阳内心略有唏嘘，修行者修仙访道，所为所求的，不正是一个长生么？ 约莫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那扇紧闭的木门缓缓开启，那名绿衣少女脚步匆匆，脸上带着焦急，快步来到了洛阳身前。 “师兄，百里旬长老有请！” 听闻此言，洛阳微微一怔，不由想道，难道说这神秘的血珠，竟能够吸引内门长老的注意？ 不过洛阳内心虽有疑惑，却还是揖手对绿衣少女还礼，随即迈出脚步，走入了那扇木门。 木门背后的景象，显然是洛阳万万没有想到的，在木门的后面，并非是一间昏暗的小屋，也不是一片敞亮的殿堂，而是一条悠长的湖上走廊。 那是一片清澈的湖泊，于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而在走廊的终点，则是一座高雅的湖心亭。 湖心亭正中位置，同样摆放着一尊高大的炉鼎，却与外界那些有所不同，这座炉鼎并非呈青铜颜色，而是瑰丽的紫金色，每个炉孔上都流转着一座精致的微型阵法，煞是玄妙。 “此物，你是从何得来？”只听一阵沧桑平淡的声音，突兀在一旁响起。 洛阳的目光一开始便被紫金炉鼎所吸引，故此并未发现，在一旁的茶桌前，正坐着一名白袍老者，白袍老者鹰眼如炬，正眯着眼睛，注视洛阳。 “见过百里长老！”洛阳连忙回过神来，揖手行礼，恭敬说道。 然而声音传出，百里长老却没有半点回应，仍是淡淡地盯着洛阳。 洛阳心领神会，立即出声回答道：“回百里长老的话，这枚珠子是我在宗外荒野捡到，由于感受到其内藏有灵动，却又不敢贸然使用，故此特来炼丹房求解！” 太阴古经作为洛阳身上最大的秘密，洛阳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神色平静，语气中透出一抹诚恳。 “捡到？”百里长老的脸上清晰可见划过一抹狐疑，他仔细打量了洛阳两眼，淡淡道：“此物你当然不可贸然动用。” “这珠子里所收敛的，乃是阴死之气。你若用了，如今就已经死了。” 饶是洛阳早就对血珠有所猜测，听闻此言，仍是内心咯噔一颤，目光中透出惊讶。 望着茶桌上的那枚血珠，洛阳沉吟片刻，疑惑问道：“阴死之气？弟子不解，还望长老解惑！” 百里长老眉头微皱，似乎心有不耐，但他低头瞥了眼桌上的血珠，这才悠然说道：“正如天地对立，世间灵气，同样有两种极端，其一，乃是浩然正气，当属天地间最阳刚，其二，则是这阴死之气，乃最幽寒气息。” “两种灵气相生相克，合抱则为阴阳，乃无上之灵。不过……若是这两种灵气被分开，那就都是世间最毒灵气，浩然正气源自于九天之上，虽是正气，却因其过于极端，大肆纳入，会令人走火入魔，甚至是改变修士命格。” “至于这阴死之气，则更为歹毒，乃是来自于九幽之下，贸然纳入，便会深入轮回，令人三生皆带死气，命不长久。” 百里长老的声音不响，仅仅只是在叙述某些不是秘密的信息，可落在洛阳耳畔，却俨然形成惊雷，轰然乍响，令他头脑一片空白！ 浩然正气乃是世间最极端的阳刚之气，能够改变人的命格，大肆纳入，则会令人走火入魔…… 这，不正是那金色灵气？！ 难道说，每当月圆之夜便会被太阴古经排出的，是浩然正气？！ 而这血珠内所蕴含的灵气，则是阴死之气！ 事实上，洛阳的心中早有猜测，虽说他从未听闻过浩然正气与阴死之气的存在，但此刻从百里长老口中说出的言论，却恰恰……印证了洛阳的猜想！ 没错，正如百里长老刚才使用的四个字——相生相克。 同样意思，也可以是……相辅相成！ 若是能够以阴死之气，配合浩然正气，从而作为纳入自身的灵气…… 一念至此，洛阳的呼吸渐渐急促几分，内心掀动一片惊涛骇浪。 不过，洛阳心智成熟，眼下百里长老话语中的意思，便是告诉洛阳，这枚血珠，乃是他不可触碰的禁忌，与他无缘。 洛阳不露声色，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恭敬道：“原来这阴死之气，竟如此凶残……既然如此，这枚珠子当与弟子无缘，倒不如献给长老，望长老发挥其用处！” 百里旬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洛阳的神情，他清楚见到了洛阳脸上的遗憾，是那种明知是宝，却又不敢动用的失落。 百里旬沉吟片刻，深深望了洛阳一眼，随即左手微弹，道：“莫要好高骛远，凭你如今的修为，还远远没有触碰阴阳境界的资格，专心修行方是正道。” 随着两道深棕色长虹流窜，只见两枚升灵丹，正浮现在洛阳身前，这两枚升灵丹的颜色比之洛阳储物袋中的那些，更为通亮，显然是百里旬长老亲自炼制，品质要比普通的高出许多。 “多谢长老赏赐！”洛阳脸上流露出几分受宠若惊，连忙伸出双手，将这两枚升灵丹收回。 抬头望去，只见百里长老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似是不愿再多言半句，洛阳心领神会，揖手行礼，恭敬道：“弟子告退。” 语音落下，洛阳折返迈步，沿着那条湖上走廊，离开了炼丹房。 就在洛阳的身影彻底消失的刹那，湖心亭中，百里旬紧闭的眸子，缓缓隙开了一条缝。 他伸出手，将桌案上那枚血珠拿捏住，清晰可见，他那只手掌，似有几分颤抖。 百里旬深邃的眸子里，浮现出了深深的激动。 “十年前，老夫有幸进入上古修士遗迹，偶然得知，在上古年代，化灵境共分三种，如意……无暇……完美……” “如意化灵乃最迅捷的化灵，也是唯一传承至当今的化灵法……无暇，更是灵力最纯的化灵，然而……唯有完美化灵，方可在漫漫修行路上，走的更远，更是寻觅长生……必不可缺的一环！” “若不长生，何谈修行？若不完美，何须化灵！老夫将自身修为压制在化灵十三层圆满，十年来放弃了三百六十七次筑基的机会……更是穷尽毕生心血，结合上古遗迹，制作出了一份，完美化灵丹的炼制配方！” “这么多年，配方里的九成药材，都被老夫集齐，唯一欠缺的，反倒是明明存在于天地间，却不可获取的阴阳之气！” “浩然阴死，合则阴阳，分则剧毒……” 百里旬死死盯着这枚血珠，突然朗声笑了起来，笑状癫痫，如若着魔，以至于最后，他眼角甚至流出了一抹晶莹。 就在这时，笑声戛然而止。 百里旬霍然转头，死死盯着洛阳离去的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