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绝巅之后

    夜色浑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深。

    王道一对王雷所说的话，王雷都深深地记着，不敢忽略，只不过他现在年纪还小，见识不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王雷也是无知无畏，但在王道一看来，这是王雷的一个优势，王道一道：“你资质过人，悟性非凡，问心问道所得的答案也与先人不同，若能跳出天道的桎梏，那么仙道必然可期，为师与太一门诸位先人没有办法达到的程度，你或许都可以达到，所以你一定要用心修行，迎难而进，对前途不可茫然，不可胆怯。”

    王雷连连点头，不过他的眼中犹有迟疑，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暂时不解，王道一道：“怎么了？”

    王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师傅，修仙有七个境界，徒儿如今不过还在筑基之中，尚未踏入仙路，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番风景，师傅这么厉害，徒儿好奇师傅是什么样的境界，也不知道徒儿要多久才能够达到师傅这样的层次。”

    王道一微怔，没想到王雷竟是在想这个问题，更没想到他会问出来。以王道一的见识，那自然非常人可及，他也能够看得出来，王雷并非好高骛远，只是想知道而已。

    这倒不是什么不可以回答的问题，王道一道：“修仙七境，为师如今已达玉清上境。”

    玉清上境，那可以说是达到了修仙七境的最高层次了，当得上是当世最为强大的存在，王雷不由得双眼发亮，紧接着问道：“师傅已经登峰造极，达到了修仙的最高门槛，那么师傅一定可以看得到吧，可以看得到仙，看得到那个最终的目标。”

    王道一沉默，朗朗明月如此光亮，就算是能够看得到，可是又如何接近？

    王道一道：“在刚刚开始修仙之时，还因为有一座座山峰可以攀登，所以奋力向前，只是登峰造极之后呢，却失去了路，不知如何再进一步，最终亦只能等待时间流逝，带着这身修为再归尘土。在绝巅处，看到的风景自然不同，只是谁又能确保，那看到的风景便是仙的所在？就算能够确信那就是仙，可是又要怎么走过去？路，在那个时候已经断了。”

    听着王道一这般感慨，王雷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心中有些伤感，自己的师傅已经走到了修仙的最高层次，却也没有看到仙的真面目，依然不知道何为仙，那么仙路莽莽，应该怎么去走？

    一时间，对于未来的一切光景，竟然都失去了信心，王雷开始怀疑，自己应该怎么去走。已经知道就算路走到了终点，依然看不到任何的成果，只要这样一想，难免会让人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王道一自然很清楚这番话说出来之后王雷会出现什么样的想法，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就不可能毫无把握，只见他接着说道：“这都是先人走过的路，没有对错，但这条路已经走到了终点，不是此话通不到仙，而是仙已经离此路越来越远，所以，为师才希望你能够从一个走路的人，变成一个开路的人，那样的话，仙道才会可期。”

    王道一的重视让王雷感到非常高兴，他也觉得自己渐渐地可以拥有力量，可是他却依然存有疑虑，因为他并不够自信，道：“师傅，徒儿真的做得到吗？”

    王道一道：“你为什么做不到呢？”

    被王道一这么一反问，王雷怔然，是啊，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呢？虽然王道一并没有从正面来回答王雷的这个问题，可是却让王雷变得更加坚信起来，王雷也不由得想要问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做不到呢？

    一样的问题，换不同的提法，便会带来不一样的效果，看王雷似乎终于能够下定决心，王道一暗自点头，道：“修仙之途坎坷，多少人不曾走到终点，但若是一开始便心存退却，此路更是难以行进，或许连踏上的资格都没有，又谈何求仙问道？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此心便不可再有动摇，别人能够看到什么样的风景那是别人的事，你只需要问你自己，在这条路上，你看到了什么样的风景，你又想看到什么样的风景。”

    这番话王雷紧紧记着，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想不明白，问道：“师傅，在玉清之上，便没有更高的境界吗？”

    “自然有。”王道一想也不想便已经回答，“修仙七大境界，是修仙者们对已知的划分，但未知的并非不存在，没有人知道，在玉清之上还有什么，但没有可以否认，玉清并不是终点，因为多少年来人们所追求着的仙，并不在眼前。”

    王雷心有所触，看了王道一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也许，路错了呢？”

    说完这句话，王雷几乎是缩着脖子，他担心自己这话会惹得自己的师傅生气，担心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多余的话来。

    不过王道一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赞赏地看着王雷，道：“你能够想到这个问题，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不容易。你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条路并没有错，因为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确实有人因此成仙，而现在这条路通不到仙途，并非路有误，而是仙……远了。仙离得太远太远，时间长了，人们也就不知道了，什么是仙。”

    听出王道一话语中的深切感慨，王雷心里有些自责，道：“师傅，对不起。”

    王道一摇头道：“为什么要道歉？你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不管这条路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在一开始，我们都只能是一个走路的人，只是走着走着，有些人便能够开出自己的路，而有些人，则只能一直扮演着走路者的角色。”

    说到开辟新路，王雷想到之前王道一说过的如今各大门派开创新法门的行为，不由得问道：“师傅，那么如今各门派另辟蹊径，开创新法门，就算那法门最终不登仙途，不走正道，但这算不算是开辟新路的一种？”

    王雷遇事举一反三，天资聪慧，这一点让王道一很是满意，也每每令王道一感到惊讶，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不过十岁左右，接触修仙者的世界不过短短月余，如何能够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王道一摇头道：“开创新路，要有依凭，有实据，并非是随意踏出新的领域，也并非是将修行速度加快，或者是增强斗法之力这样的行为，那些门派开创新法，虽说未尝不可，但是这却是用于满足他们另外的需求，非是为寻天道而起，这种行为与开创新路难以沾边，其中的本质完全不同。”

    王雷又问道：“那像师傅这样，身临绝巅的前辈高人，又将如何走下去？”

    走下去，那也得有路可走，可是面前已是悬崖，该去怎么走？拿什么去走？

    王道一笑了笑，若是换成别人，被王雷这样几个问题砸了下来，恐怕已经晕头转向，或者避而不谈，或者随意含糊，但王道一却不是这样的人，他明了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的道，更是洞悉了自己的命运，他如今便是这绝巅之人，那么将何去何从，或许没有人会比他看得更加清楚。

    太一门虽然得天道眷顾，可是却注定此生无法违逆天道，更不可能逆天而行，这是一种桎梏，注定了他们永远要在天道之下，而天道之下尽为蝼蚁，又如何能与仙相邻？太一门一直以来隐世不出，只在天地浩劫来临之时方才出世，为平定浩劫出力，可是不管太一门为这片天地做出了多少贡献，在那些知悉太一门存在的门派那里，太一门的名声并不好。因为修仙之举本身就是逆天之行，太一门人得天道眷顾，为天道护持，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天道的走狗。

    每每在浩劫平定之后，修仙门派各自凋零，太一门再次遁世，让人不由得怀疑，太一门人到底是为平定浩劫而来，还是故意来削弱神州修仙界的力量。

    只是到了王道一，太一门的命运轨迹或许已经改变，他轻笑道：“前面是悬崖，但再踏出一步，即便下一刻可能坠落深渊，但在那一瞬间，却是确实比绝巅之地要更高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