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记忆

    终于……结束了吗？

    看着那些鬼魂一个个离开，踏上了自己应该走的路，然后原地变成了一片宁静，只剩下那还聚集在那里的回谷城的众人，他们沉默地站立着，目光紧紧地盯着空气，那里……是那些鬼魂原本所在的地方。

    那种悲伤，王雷能够感觉得到，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立着，便觉得步伐已经如同山渊一般沉重，不知该如何迈步。

    逝者已经归去，生者还有该走的路，王雷看着他们从沉默，到坦然的一笑，轻微的、淡淡的，然后对上了他们的目光。

    回谷城的众人都望着王雷，是这个孩子让他们想通了，也是这个孩子，让回谷城终于有望回复过往的模样。

    老人家走了过来，对王雷道：“你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善良吗？王雷苦笑，他只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悲伤，他只是不想让那悲伤开出了盛血的花朵，他只是不想让某些事情发生而已。王雷不清楚这样到底是不是善良，因为在一开始，他所做的事情并非是回谷城的众人所希望的，他们想要的是亲人的陪伴，而不是将他们送走，只是自己强行的插手，改变了这一切，虽然现在看来自己的做法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可是王雷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那个早先被王雷拉住的孩子也走了过来，他身子还有些虚弱，他的脸上还有泪水，只是他的嘴角带着笑意，那是融合了悲伤还有喜悦而后得到的另外一种笑容，他看着王雷道：“谢谢你，哥哥。”

    王雷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好像平日里王道一那样对他一样，他觉得这样做，就能够让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四五岁的孩子那受伤的心灵得到安慰，能够让他好受一些。

    老人家此时则已经走到了王道一的身边，道：“仙长，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王道一看着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家笑了，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王雷听到老人家这话，顿时一急，转过头来，道：“老爷爷……”

    老人家哈哈一笑，道：“孩子，你不用担心，爷爷不会做傻事的，既然那个世界真的存在，那爷爷也不用担心他们没有地方好去，而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更要为他们好好活下去才是啊。”

    老人家走到王雷的面前，和蔼地道：“你说的没有错，正是因为感觉到悲伤，所以我们都要活下去。”

    王雷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老人家那句话，让他也放心下来。

    这一夜过得非常安静，回谷城中直到深夜都还有人在街道上驻足，似是在怀念，似是在告别。

    王道一与王雷在那位老人家的房舍里借住一晚，因为老人家的亲人都已经离去，所以房子非常空旷舒适，但却少了那种温馨。

    与王道一一起在房子里休息，王雷仰躺着，却一直没有说话，心情有些低落。

    王道一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心事吗？”

    王雷这才坐了起来，问出了他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道：“师傅，我真的是善良的人吗？”

    王道一一怔，他知道王雷有心事，也以为王雷是因为今晚在这回谷城看到了人鬼分离的一幕，所以心情受到了一些触动，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王雷竟然一直在烦恼着这样一个问题。

    王道一笑了，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王雷抱着头，道：“因为在一开始，不管我怎么劝说，大家都不听我的，他们的愿望很明确也很强烈，可是我还是要去做，我阻止了他们，也剥夺了他们再次与自己的亲人见面的权利，我没有考虑到他们的想法就去做这些事，可是现在，那位老爷爷却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我……明明只是因为自己想要去做，所以坚持去做而已，我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吗？或者，我只是一个只考虑到自己的人……”

    王道一深深地看了王雷一眼，过于早慧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未必是好事，因为聪慧的他们容易想得太多，也给自己寻来了太多的烦心事，容易让自己钻牛角尖，有时候你越是去劝导，他们反而越容易想得更多，反而得到了反效果。

    王雷毫无疑问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这答案对于王道一来说并不难得到，只是对于此时的王雷，他应该怎么说？

    王道一没有说，他只是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吗？要是再来一次，王雷觉得，自己还是会去做，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善良，他都一定会去阻止，所以他摇头，道：“我不后悔。”

    王道一又道：“你觉得他们开心吗？”

    王雷想了想，又想了想，大家最后的释然还有微笑，他都看得清楚，那并不只是开心，还包括了很多很复杂的情绪，就像孩子在一瞬间长大，那种感觉非常奇特，可是其中应该也是有着开心的情绪才是，王雷道：“我想他们应该是开心的。”

    王道一却是道：“其实他们的心情怎么样并不重要。”

    “啊？”王雷张大了嘴，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怎么突然这么说。

    王道一道：“因为善良的言行并不一定是对方想要的，所以一个人是否开心是否接受，并不能成为判断一个人是否善良的依据。”

    王雷似是懂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这房子的门户向外开着，门外的长廊上点着灯，通过门户可以向外望去，能够望见天空的繁星，此时在天空中有一颗星非常明亮，就像夺去了整个天空的色彩。

    风吹过，王雷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像极了他在小林西镇里的那间房子，那里也有一条小小的长廊，在长廊外还挂着一个风铃。

    风铃……

    想起来了，王雷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镇口迷路的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没有人能来帮助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走过去的时候，简直是急坏了，在恐惧下哭泣的他，却听到了从风中传来的，来自家门前长廊上了风铃的声音。

    那个声音清脆好听，虽然不大，虽然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可是他就是听到了，然后顺着声音走了回去，只是在之后他才想到，在那个晚上其实并没有风，那么为什么风铃会响？

    王雷想到了那几乎被遗忘的记忆，可是却因此而多出了一些疑惑，那个晚上为什么自己会迷路？最后自己又为什么能够在风铃的声音的指引下找到回家的路？

    按理说，在那个距离下，自己应该听不到风铃的声音，按理说，在那个没有风的夜晚，风铃不应该响起。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王雷笑了笑，笑声却让王道一转过头来看着他，带着疑惑。

    王雷道：“师傅，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王道一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道：“是吗？”

    王雷点头道：“可是，这并不重要。”

    王道一笑了，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