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本一

    古老之相传，修仙之修行，莫过于引天地之灵气，加诸己身，伐筋洗髓，以此来达到修行的目的。只是在这方面，关于引动的天地灵气，是有着讲究的。

    天地本于一，以一开万物，各种事物事实上殊途同归，只是因为无尽岁月长河里的不同发展，天地万物各有差别，而天与地之间的那些天地灵气，也开始有所不同，森林、沙漠、大海、天空……这些地方的天地灵气都有着自己的特色。

    而世人只以为天地灵气只有在天地间才有，事实上他们的思维已经走入了误区。不能说他们这个看法错误，而是不够准确。在天地初开之时，天与地之间只有一片混沌，混沌里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些天地灵气，直到如今大千世界的各种精彩，之间的变化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只是在这片美丽的大千世界之外，便是那一片天地初开的混沌。

    在修仙者看来，天地灵气无处不在，世间有形之物也只不过是天地灵气的凝练之形，甚至在他们看来，人类与飞禽走兽、草木虫鱼等，也都是天地元气的一部分，如同修仙者走到终极之时，rou身亦将回归这片天地是一般道理。

    百川归海，殊途同归，便是这样的道理，只是若是反过来呢？就好比让大海流入川河细流，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世人想到这样的事情总会摇头声称不可能，因为就算是他们也知道，让大海流入川河细流这样的异想天开根本就是行不通，就算是真的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最终或许大海将变，川河细流亦将不存，因为两者已经回不到那个所谓的“一”。

    天地之道，便是本一之道。

    可是现在王道一要做的事，却与本一之道背道而驰，想以王雷那小小的身体作为天地灵气的容器，而且其中还夹带着莫大的生机，就像一个人的获得必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平白得到这样澎湃的生机，对王雷来说并不是好事，更别说那个小小的身体，那个脆弱的天灵，根本就不可能容纳得下这少量的天地灵气。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看，王雷的下场，都只是悲剧。

    高老好几次想过要阻止，可是每次都强自忍住，也是他修行多年，心理素质远比一般人要高得多，不然的话，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他恐怕早就会忍不住了。可是就如王道一所说的，这个时候阻止是没有用的，而且现在要是停止，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大石村的村民非但不能救回来，甚至会因此而送去性命。

    以逆天手段，为常人所不敢为之事，为王雷伐筋洗髓，这样只是让那些天地灵气在到达王雷天灵之前能够多经过一些体内筋脉路径，可是这样只能是暂解燃眉之急，问题根本就得不到解决。高老只以为王道一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可是却只见他双膝盘下，整个人在原地打坐起来，细细调息，对此竟是似乎不再多顾。

    “你……你不做点什么了吗？”高老觉得自己现在要说话都有些艰难，他是那样的担心着王雷，王道一对王雷也是非常担心，可是现在他的做法却让高老无法理解。

    王道一制作天经地义符笔并绘刻“一”字符阵已经是耗费心力，刚刚为了王雷又是连施手段，现在的他非常虚弱，听到高老的话，他只是轻轻道：“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该做的都做完了？高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的是他所听到的吗？这真的是面前这个让他重视甚至怀疑对方根本就是那个古老道统传人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吗？

    高老很愤怒，几乎是吼出声来，道：“你是在开玩笑吗？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只是很快的，高老便发现王道一其实身子也在微微发抖，虽然他控制得很好，可是高老的修为眼力也是不俗，王道一的这种身体动作，他尽收眼底。虽然认识这一对师徒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可是高老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们了，那个孩子单纯，这个男人也是深不可测，而他们无疑都是可以为了这大石村的村民付出一切的人，心想这个男人或许有着后备的手段，高老将目光又移到了王雷的身上。

    王雷觉得身体很痒，身体筋骨之间似乎在暗暗地传出脆响，这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应该说是没有，但是他就是能听到，这或许应该不能说是听到，而应该说是一种感觉，感觉到身体里面那些筋骨被不断地冲开传来的脆响。

    每一个响声之后，他能够感受到激烈的疼痛，可是这疼痛也只是一眨眼之间便已过去，然后在那个位置，给他的感觉非常舒服，而且暖洋洋的，好像里面充满了能量。王雷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幅模糊的图画，那图画里有着一些闪光的东西，像是小小的河流，在缓慢地流淌。

    王雷还不清楚自己此时的状况，这是他的天灵被天地灵气开辟出来，开始壮大之后，产生的神识，而他现在这个情况，也是神识应用的一种，称为内视。一般的修仙者要达到内视这个水平，需要经过长时间对神识的修行，而神识的修行涉及到天灵这种在修仙者看来非常重要的部位，一般是不会有人敢去对天灵进行这样的刺激的。

    都说机缘与造化是同存的，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如同王雷一样，为了一个不认识的村子里的人而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

    内视是修仙的第一步，若是不能达到内视，勉强修仙是不会走上真正的大道的，因为人体便富玄机，如果不能理解自己，如何能去理解这片天地之秘，如何能够去寻求天地之间的至道？只是王雷虽然一步登天，可以内视，但是脑海中的影像还是相当模糊，他还没有真正地达到这个境界，可是在这天地灵气不断于他的天灵汇聚这个过程中，他的神识越来越强大起来。

    如果说不断涌入身体里面的天地灵气便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么王雷的天灵便只不过是一片小小湖泊，面对那一片汪洋大海，那小小的湖泊很快就被注满了。

    满则溢，王雷眉头微皱，他感觉到痛苦，大脑似乎一瞬间便膨胀了起来，让他感觉非常难受，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出来，可是却被身体紧紧地包裹住，身体内部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强大，仿佛下一刻，他的身体便会因此而爆开，接着四分五裂。

    可是，王雷并没有害怕，因为他心中坚信，自己的师傅王道一，是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所以即便身体明明下一刻便有可能步入九幽之境，他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心理，明明自己可能下一刻便会死去，可是他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情绪，这份勇气，却是完全来自于信任，在他转过头来看向王道一之时，目光对视，这份信任，更是完全地表达出来，就仿佛是生死之间的一次回眸，即便是王道一，也是忍不住身体一震。

    王雷只是轻轻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王道一的身上太长时间，因为这并不是最后的凝眸，他相信着，自己往后还可以看着自己的师傅，一直看下去，一直陪伴下去。

    而在他闭上眼睛之时，身体便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强烈的痛苦让他想要大喊出声，但是他依然强忍着，忍一忍就会过去了，他是这样对自己说着的，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挂在他胸口的九天如意突然之间亮了起来，幽幽的光芒，将他身体的疼痛都带离了去。

    那道光芒就像是黑夜之中的曙光，给人带来了光芒，因为那道光芒亮起之时，王道一的眼睛便也跟着亮了起来。

    高老也注意到了王道一的神色变化，密切关注着王雷的情况，只见那道幽光在王雷的胸口处亮起，然后进入他的体内并开始转移，向他的眉心天灵汇聚。

    天灵处闪着那一道幽光，王雷的情况竟然出现了好转，澎湃的天地元气变得温顺，竟然没有狂暴起来，更重要的，是天地灵气的量依然在增加，可是却不再对王雷的情况造成任何的影响。

    见到这种情况，王道一便哈哈大笑起来，他少有的这般失态和欢笑，不见以往的任何从容，高老看着他，不明所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道一道：“只是拨乱反正而已。”

    高老皱眉，王道一说得如此高深莫测，他并不能明白，王道一道：“以你的修为和地位，你应该知道，对于我们修仙者而言，天地万物本身也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所以邪道中人也多的以生人血rou为食，因为这也是他们摄取天地灵气的途径。而所谓逆天，只是妄图取代天地，就像江河只能注入大海是顺举，可是想要去吞并大海，完全就是不自量力的行为，甚至是自取灭亡。但如果让自身体内的世界与这片天地相连，便是可以将逆天之举化成顺天之行，变数万千，其一不变，这就是本一之变。刚刚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只是此举涉及到我派的一件重宝，所以我不能对你细说。”

    王道一没有说得明白，可是已经足够清楚，高老已经听得心中震骇，道：“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拨乱反正，而是瞒天过海才是，你……你真的是那一派的传人吗？”

    王道一笑笑，并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高老。而高老冷静下来之后，竟是也没有再问，他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唐突了，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都好，因为王雷已经没事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行为更容易完成，这是一个好消息。

    而他却不知道，让王道一真正开心到失态的事情，却不是指这一件，而是与王雷有关的，不仅仅是因为王雷已经没有危险，更重要的，是王雷真正得到了传承，真正可以成为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