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人半鬼

    在去找杨半仙时，苟小宝顺便拐到河塘边一趟，将那奇形怪状，黑黝黝、沉甸甸，还似剑如刀的家伙拿了。

    杨半仙就住在李铁匠隔壁，苟小宝顺便将这玩意送过去，让李铁匠改成屠刀。

    苟小宝刚到杨半仙的半仙居前，杨半仙已经未卜先知，背着一个兽皮包在门前等他。

    匆匆将那奇形怪状的黑家伙送到李铁匠手里，要他帮忙锻打成屠刀之后，苟小宝便带着在等他的杨半仙往回赶。

    半路上，杨半仙跟苟小宝说了句：

    “小宝，都是你惹的祸呀。”

    之后就不在言语，高深莫测得让苟小宝真以为他是半仙。

    苟小宝带着杨半仙进了他师傅家的门，来到朱头三床前，杨半仙只是默默的站着不动，像是在看着朱头三、又不像在看朱头三。

    瞅着杨半仙那神神怪怪的样子，朱头三对苟小宝道：

    “狗宝，你先出去。”

    苟小宝急忙出了门，但他的耳朵却在支着，听着屋里的动静。

    只听屋子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又听见朱头三沮丧的道：

    “都成了这样，可还有用？”

    杨半仙冷冰冰的，波澜不惊的像是看多了见惯了一般的道：

    “没用更好，这是祸根。”

    朱头三急得骂了起来：

    “老子又不会少你一文钱，讲这种风凉话作甚？”

    杨半仙又冷冷道：

    “就你这脾气，怕是治不好了。”

    朱头三一惊，忙冲着屋外喊：

    “狗宝，滚进来替师父向半仙杨大爷磕头请罪。”

    杨半仙又天高云淡，不着一丝人间烟火的道：

    “不用了，小子你就在外面烧一锅滚水。肿成了这样，得要放血。”

    听着杨半仙那天高云淡却很有威慑力的话，苟小宝急忙起火烧水。

    当水烧滚，杨半仙出来从装着白亮亮的小刀、银针、钢勾、夹子等物的兽皮夹里取出一把小刀，放到滚水里煮了一会，便自个人端了半盆滚水进去。

    没多久，屋里传出一句毫无人性的“不要动了。”之后就是朱头三一声声杀猪般的凄惨嚎叫。

    听着那嚎叫，火冒三丈的苟小宝心中又一阵阵难受，他师傅这罪可是替他受的，他恨不得立刻跑去将李狗旺那王八蛋杀了。

    当屋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杨半仙才叫他进去将那半盆血水端出来倒了。

    进屋的时候，苟小宝发现他师傅死人一样脸色煞白的挺在床上，胯上只是盖着一片干净单薄的白布。

    杨半仙又给了他几粒伤药，一包药粉，嘱咐几句就要离去，苟小宝问要多少诊金药钱？

    杨半仙淡淡的，不冷不热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道：

    “无所谓了，多少无所谓了的。”

    朱头三听了，有气无力的对苟小宝道：

    “今天卖rou的钱都给了。”

    苟小宝便将金翠莲抛给的那包银钱塞到杨半仙的手中。

    杨半仙顺手就揣到兜里去了，像是一点都不关心钱财的多少。

    出了屋，杨半仙又对送他出门的苟小宝道：

    “快去王婆那里拿几个鸡蛋来帮你师傅补补。”

    听了这话，苟小宝眼前的杨半仙，在他心目中真的成了半仙，人家还没去请他看病他就未卜先知了，王婆刚才在集市上说的话他也知道了。

    苟小宝急急火火赶到王婆家，王婆正在炒rou，满院子都是rou香味。

    见了苟小宝，王婆rou不炒了，激动得满脸红光的奔了出来，拉着苟小宝道：

    “宝宝！大白天的就来了？不怕你师傅知晓呀？那rou就卖完了？”

    想着死人一样挺在家里的师傅，苟小宝哪有心情去理会这些，直直说道：

    “刚才你说要我来拿鸡蛋，我是来拿鸡蛋的。”

    看着苟小宝那不高兴的样子，王婆放开手恍然大悟：

    “哦——哦、哦、哦，瞅我这记性？那鸡蛋就在屋中，这就一起去拿好了。”

    说着话的王婆，便把苟小宝往那屋里带。

    到了屋门口，想到刚才在长春楼的遭遇，苟小宝一个激灵不进去了。

    王婆见状急道：

    “鸡蛋在里面，不进去咋给你？”

    苟小宝脸一红，心慌慌的道：

    “怕你又要使坏，我在门外等着，你去取出来不就成了。”

    听了这话，王婆脸一变，一把抱住苟小宝就往屋里去，同时恨恨的道：

    “老娘就不信吃不到你这把送上门的嫩草？”

    被王婆箍得直翻白眼，差点喘不过气来的苟小宝死命一挣扎，刚挣扎出了王婆的怀抱，又被她一把抓住了腰带。

    抓住苟小宝腰带的王婆嘻嘻一笑，道：

    “把你裤子脱了，看你还能不能跑？”

    被王婆死死抓着腰带，走脱不了的苟小宝一急，哭求道：

    “我师傅都快被李狗旺打死逑了，你还要这样？是杨半仙要我来取鸡蛋去煮给师傅吃的，没鸡蛋吃怕他真的要死了！”

    听了他的哭喊，王婆脸上一阵红红白白的变化，然后一放手，骂道：

    “看你这怂样子？如此大的事也不早说，还害得老娘以为是你开窍了，知道想女人了？”

    接着又急急奔出屋，边跑边喊：

    “坏了！坏了！rou都烧焦掉了！”

    听了这话，苟小宝才闻到了那股rou焦味。

    跑进厨房的王婆匆匆忙忙往锅里倒了勺水，水一下锅，一股油气往上一蹿，蹿到了那火苗上，只听轰的一下，那锅就燃了起来，一道火焰飙上了房梁，将那茅草都点燃了。

    王婆急得脸色煞白、呜呜哇哇，话都喊不出来了。

    苟小宝见状，急忙冲进去从水缸里打起一盆水朝天一泼，随之又急急打了两盆水继续泼。

    见苟小宝还要泼水，王婆忙喊：

    “你这慌慌鬼！火都灭了你还泼它作甚？还把老娘泼了一身。”

    随之一看那锅rou，见里面全是水、全是灰，王婆又跳了起来：

    “完了！完了！好好的一锅rou都糟蹋了。你这天杀的就不晓得少泼一盆？”

    挨了骂的苟小宝咣的将那木盆扔了，转身就出来厨房，一见在院子一角落探头探脑的杨半仙，才想起那鸡蛋，便急急转身回头，道：

    “快把鸡蛋给我，我师父怕是要死了。”

    为了震一震王婆，苟小宝将那死字说得特别重。

    王婆哪管这些，跳着脚就骂了起来：

    “rou都成了这样，你还想要鸡蛋？”

    随之脸色一缓，骂道：

    “呆瓜！老娘叫你来拿鸡蛋，是想要你来陪老娘睡觉觉的，你还真以为有鸡蛋了？”

    明白过来的苟小宝急得跺起了脚，叫道：

    “那该如何是好？杨半仙说得要煮鸡蛋给我师傅吃的。”

    见了他那般模样，王婆走向前来，伸手拍了拍苟小宝的脸，rou麻的笑道：

    “宝宝！不就几个鸡蛋呀？只要你往后乖乖的听老娘的话，一百个鸡蛋老娘也想办法帮你弄来。”

    说着，王婆伸手就往苟小宝那里掏了一把，掏的苟小宝浑身直打颤。

    掏过之后，王婆才看见在院子里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杨半仙。

    见了杨半仙，老脸一红的王婆骂道：

    “杨半仙，贼头贼脑的来这里作甚？大白天的也想来偷人呀？”

    在苟小宝眼里仙人一样的杨半仙被王婆的气势镇住了，张口急道：

    “救······救火！我是来救火的。”

    王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又骂道：

    “火都没着你救啥火？怕是你身上那火想要老娘救了吧？”

    杨半仙脸一白，忙改口：

    “鸡蛋！我是来看小宝有没有拿到鸡蛋的。他师傅伤成那样，急着要鸡蛋补补。”

    瞧着杨半仙那鬼鬼祟祟的模样、闪闪烁烁的目光，苟小宝总觉得他在说谎，并暗道：这杨半仙在搞哪样鬼？刚才明明回他那半仙居了，咋又跑到这里来了？

    听了杨半仙这话，王婆才饶过了他，道：

    “不就几个鸡蛋？老娘会儿功夫就弄来。”

    随后回头道：

    “小宝，你先回去，等会我送到你师傅那里去。”

    苟小宝出了院门，见杨半仙还磨磨蹭蹭的没走，又大感奇怪，便急急向前走了几步；待院子里的杨半仙、王婆看不见他了，又轻手轻脚回到院门外支着耳朵听。

    听见还在院子里的杨半仙对王婆道：

    “王婆，你莫赖皮，刚才我可是看见你对小宝动手动脚的，还拉他到屋里去了，说说该咋办？”

    王婆气汹汹的道：

    “看见了又咋的？你想咬老娘一口呀？”

    杨半仙嘻嘻一笑，rou麻的道：

    “何止想咬一口？天天都想咬呢。”

    接着又威胁道：

    “要是你不从，我就到处说你王婆老牛吃嫩草，勾引苟小宝。”

    王婆气呼呼的轻声喊：

    “你那三两下，还想碰老娘，老娘就跟你媳妇说去。”

    杨半仙嘻嘻一笑，又道：

    “糊弄鬼呀？我媳妇都死了半年你要跟鬼说话呀？”

    王婆冷冷的道：

    “我告官，说你色迷心窍，毒死了你媳妇；要不哪有这么巧，我刚说等你媳妇死了就嫁给你，结果她就死了。”

    杨半仙那声音颤抖得有些狗急跳墙了：

    “莫乱讲！你想害死我呀？”

    接着口气变软了：

    “好meimei，快去找鸡蛋吧，朱头三被李狗旺打惨了，不好好补补，怕是要废掉的了。”

    听得心惊胆战的苟小宝急急转身走了，一溜烟便没了影。

    杨半仙在苟小宝心目中那半人半仙的高大形象，转眼间就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恐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