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牛的侠义道（三）
黑衣老者内心暗叹，他本就有意要提醒少主赶紧逃离，现下这也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当真正的看到少主就这么仓皇而逃，心中还是升起一股莫名的复杂与失望。 他明白，东唐真的是要完了……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姑且不说，其子当中更是无一成才，大皇子只是个莽人，脑子缺根弦，三皇子是太子，但却极为虚伪，除了逢迎讨好做来其他事情。他本以为二皇子有勇有谋气度不凡，而且礼贤下士，应该堪当重任，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罢了。平日里淡定从容，温婉尔雅，但一遇难事或险境就心绪不稳，更是变得狠辣异常。 只是，这份心绪倒也不会影响他的行动和忠心。或许，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如此，即便是你看清了，道破了，言明了，但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准则，还是会迫使你向违背事物发展规律的方向去前行。 这样可能不对，但如果不这样，人，就不再是人了。 在李元风逃跑之际，黑衣老者便迅速拦住了宋成，并且出手变得更加更猛，哪怕是拼了自身受伤，也誓要拖住宋成。 宋成被为这黑衣老者视死如归的打法心神震动，再加上她此前心中就有思量，已然大概明白了自己来之前发生的事情。看这黑衣老者的神情，那俊朗男子断然是身份高贵之人，这等人物，不论是想小施惩戒，还是要伤人性命，都绝不会放低身姿去专门伤人脚步，更何况，二牛一看就不会丝毫武功。这说明原本那俊朗男子就存了狠辣之心，只是在最后关头被黑衣老者阻挡，这才一剑落到了二牛的脚踝，将其致残。 再说二牛那里，虽说疼痛依旧，但他也不是矫情之人，时间稍长便能自己忍住了，他之前也略有注意三人对战情形，主要是担心宋成，甚至在宋成原本只用掌法岌岌可危之时，都要挣扎着站起去相助，不过所幸后面宋成使出天英剑法，他虽说看不懂这剑法到底有什么神奇，但既然能压迫的那二人不敌，自然是让自己极为开心欢喜的。只是到了现下，眼看这黑衣老者要落败受伤，他憨直的性子又有些焦急了，急忙喊道：“成子，别打了，这老头是好人。” “好人……”宋成心中稍有复杂，有些了然，好或是坏，怕是也只有二牛这等性子才分得明白吧。这老者虽说与那俊朗男子是同伙，但毕竟也算是对二牛有恩，或许是源自骨子里的书生性子，宋成在对待恩怨情仇上面，也向来都是一根筋的想法。 想当初那刘富贵，若只是收下那三十三两银子便作罢，宋成念及去年秋考时对方借给自己银子的情分，也必然不会取他性命，至多不过责打惩戒一番，为其父亲报仇。但他偏偏不知死活，还要再索要三十两利息。这三十两不多，但却是断了那曾经借出钱财的一丝情分，从而也绝了自己的小命。 听到二牛呼喊后，宋成就此住了手，收剑道：“若是我真要伤你性命，此刻你已经是剑下亡魂了，你可明白？” 黑衣老者神情一怔，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叹声道：“却是如此，少侠身手了得，剑法旷古烁今，老夫不敌。只是……老夫身为人仆，却是宁死也要阻得少侠片刻的。少侠若要继续追去，需得踏过老夫的尸身才行。” 宋成摇了摇头，看向李元风骑马而去的方向，早已没有了丝毫踪影，更是听不到什么声响，想来那也是一匹宝驹，这会儿功夫早就远去了。 此刻二牛伤势在身，宋成也绝了继续追去的心思，也没再看那老者，把长剑收回敲中，又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好大一块布帛，走到二牛身前蹲下，开始为其细心的包扎伤口。 黑衣老者冲着宋成的背影抱拳一拜，沉默了片刻后又道：“若是有朝一日，少侠去了丰都，还望万万小心。” 这话语，其实可以听做是威胁，不过宋成自然明白对方这是好心提醒，点了点头，仍旧继续为二牛包扎伤口，口中却是道：“多谢。” 不过，宋成自己心中明白，他谢的不是对方的提醒，而是对方告诉了自己可以寻到那俊朗男子的地方。或许在那黑衣老者看来，即便是以宋成的身手，在丰都当中也讨不了好去，但在宋成想来，终有一日自己可为二牛报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若是二牛真的右脚残了，一只耳朵，又如何能够！ 依着宋成的性子，如果此事可以就此善了，那当初刘富贵也不会丢去性命了！ 黑衣老者再一抱拳，凝视宋成背影片刻，就此离去。 二牛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伤，包扎之时又时不时会碰触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但他却是一边吸气一边看着宋成憨憨的笑了起来：“成子，你刚刚是没看到我王二牛那英勇的一幕，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啊，太牛气了哈哈……哎，成子，你说我这样算不是大侠呢？” 大侠……宋成没有立即回答，这只是二牛得意之下的随口一问，但却勾起了宋成从踏入江湖那一刻开始就产生了的迷惘与困惑。 什么算是大侠呢？记得书中说，天下本无侠，被冤屈欺辱的人多了，这才有了侠，但这侠初始只是匹夫之怒，只是为了一己私怨……后来，又有了一些侠，这些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于危难之中，被人称之为真正的侠，只是即便如这等侠，也依旧不配为大侠，一直到有一天山河破灭，侠挺身而出，为国为民，死而后己，这才有了真正的大侠。 可是那等大侠，大都一身武学修为惊天动地，这才有了相应的责任。 但若是如二牛这般，只是平常百姓一个，没有半点功夫，却可以舍身救人，或许，也是真正的大侠吧。 这样想了一番，宋成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很郑重的道：“若你不算侠，那天下侠客可绝了。” “那你呢，成子，你现在这厉害的啊，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了，我要是大侠，你不就是大大大大大侠么哈哈。”二牛还真来了劲儿，似乎也顾不上疼痛了，急忙问道。 “我不算侠……”宋成微微摇头，随后低下头专心处理二牛的伤口，想起间接死在自己手中的不会丝毫武功的刘富贵，心中有些复杂，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