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你死后散财解难
宋成以为是有什么危险临近，急忙转身向后看去，但身后一片寂静，哪里有什么动静声响，疑惑之下正要回身再看小狗，却见那小狗已经奔行离开，一头钻进了树林当中，再不现身。 微一错愕之下，宋成摇了摇头，也没再多做理会，正要去取那另外一条兔腿，只是手臂刚刚伸出，却不禁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神色。 看那篝火之上，哪里还有什么烤兔，只剩下一根空空的木棍…… 宋成无奈又自嘲的笑了笑，却是懒得再去追那小狗了，也不愿再寻吃食。心道在自己从书中的了解看来，虽然宜春院那等风月场所大等打烊极晚，不过现在已然子时，还是早去为妙，莫要耽误了酒中仙的事情。 如此想罢，他便熄灭火堆，缓步向着县城走去。 其时，清月已经缓缓移到了天的正中，银色光辉洒落大地，似有丁点温暖，更多的却是清冷。 隔着九剑庄老远，便闻到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味迎面而来，呛人口鼻。此刻距离九剑庄遇袭早就超过了一个时辰，宋成身上凝力丸药效已然全部散去，即便是身有逍遥神掌那等武林绝学，若是没有足够的气力支撑，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遇到那些门派的普通弟子尚可轻松应对，但若是碰到四方门主那等人物，却是断然没了可以反抗逃生的能力。 其实很简单道理，在当今武林，江湖人士只修招式和气力，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只不过普通门派弟子只是比寻常百姓气力大些，至大不过一两倍有余，但到了四方门主甚至更高的武学层次，身体强横已然远超常人，即便是他们不还手，仍凭一个普通百姓打上几十拳，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不过，气力的修习难度远超五十年前的内功心法，需要漫长时间连续不断的磨砺身体，再配合各种药草服食或浸泡身体。而且，除非是气力到了传说中的极高深层次，否则断然无法和内力的作用相提并论，毕竟内力可以伤人于无形之间，甚至仅靠内力外放就可以逼退强敌，但气力却只能当面搏杀，少了许多鬼神莫测的运用。 这也是现如今江湖人士远不如过去的原因。过去一个普通门派弟子都可以一敌百，一般门派宗师更是可以纵横千军万马之间，轻松取下敌将首级，至于那些世外高人，更是常人难以想象，宛若神明一般。但是对于现在来说，即便如四方门主这等门派宗师，一只朝堂的最普通的数百人人军队，就足以将之围杀致死。 不过，循着风声，宋成听到九剑庄此刻已经没有了丝毫动静，自己回去只是探查一番应该无碍。他本可不必再去，只是想起那欧阳英的豪气干云，心中很是敬佩，若是对方侥幸逃脱，自己也算心中松了口气，若是对方已死，如此抛尸于此也愧对其英名。 此外，宋成心中还有另一想法，只是一直在纠结犹豫到底要不要那么做。 之前宋成一直忙于拼斗，并无暇多看，此刻再看到这片血海大地，不禁脊背发冷，渗人心魄。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更有孤零零的人头堆在一起，这样惨绝人寰的景象，尚是宋成生平首次遇到，他深吸口气，强自压下震动的心神，仔细寻找那欧阳英的身影。 不过茫茫尸海，想找一人哪有那般容易，宋成也只能是捂着鼻子一个个翻找。 大多尸体都是九剑庄门人，还有一些是穿着随意的江湖人士，宋成心中现在早已没了对那庄主夫人的怨恨，再加上楚云和九剑庄有些关联，便把这些人中尚未闭目的人的双眼合上，让其死而瞑目。 当看到第一个四方门人穿着的尸体之后，宋成忽然眼露奇异之光，紧跟着便从尸体怀中摸出了一个钱袋子，拿在手中掂了掂，正要揣到自己怀里，心中却又蓦然想起父亲严肃的神情，还有书本中看来的历代大贤的教育，怔怔之下无奈的笑了笑，便要将钱袋子重新还给尸体。 可是，待刚刚把手伸出，他终还是咬了咬牙，一边默默的将钱袋收回，一边低语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身外之物对你又有何用，看你一脸阴险狡诈，生前定然做了不少坏事，罢了罢了，我就权当好心，为你死后散财解难，在那地府少受折磨……”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散财解灾，生死两隔。”随着低语声，宋成渐渐的将此地所有四方门人，还有启魂教众尸体的钱袋都收了起来，后面的超度话语也说得越来越简单，越来越熟练。 当把大多数尸体都翻找了一遍后，宋成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为微弱的声音，声音透出沧桑和不甘，还混杂了要咳又咳不出的难受。他心中一动，循着声音找去。 那发出声音之人似乎看到了来人，艰难开口道：“可……可是……少侠？” 宋成没做多想，三两步奔到了声音响起之处，这才看到一个浑身鲜血的老者平躺在地上，一条胳膊和双腿已经不翼而飞，面部也血rou模糊，不过仔细看去，依稀间还能辨认出此人正是那欧阳英。 宋成急忙俯身蹲下，凝声道：“欧阳前辈，可还有什么憾事未了，只要力所能及，在下丁当鼎力相帮。” 看到确实是之前力战四方门主的宋成，欧阳英轻松口气，随之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激动起来，残存的那只手哆哆嗦嗦的伸进自己怀里，摸出一封染着鲜血的书信，将此书信极为郑重的交给宋成。 待宋成接下后，又用那只手缓慢但却极为用力的在自己胸口三处xue道连点，随之开口道：“少侠，老夫封此三处血脉，可将此身剩余的所有生机凝聚在片刻之间，片刻后老夫便会彻底死去，现有一事要托付少侠，恳请少侠帮忙！” “前辈请说。”宋成急道。 欧阳英又定定的看了宋成一眼，双眼闪过似乎可以直透人心的光芒，这才回道：“这封书信，烦请少侠将之转交给太华宗长庚真人，就说欧阳英不负所托，小心后齐！” 小心后齐！？宋成自然了解，天下三国，以大周最强，其次是后齐，至于东唐，只能在另外两国余威之下苟延残喘。虽说东唐与后齐这两年边疆摩擦不断，战乱不止，但却从未有大规模战事发生，一切都是因为唐主每年都要向后齐上贡，恳请后齐仁慈不要大规模进犯。 这样一来，东唐百姓几乎都是生活于国家势弱的屈辱当中，更是要承担极为繁重的徭役，大多生活穷苦不堪。 只是现在这小心后齐又是何意？难不成后齐要大举来犯？可若是大举来犯，此书信不是应该呈给东唐朝廷吗？为何却要交给江湖门派？ 这一切，此刻的宋成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但也不便多问，只能是答应对方道：“前辈放心就是，晚辈待回家后将一些俗事了却，便即刻前往后齐。” “如此，有劳少侠了，尽快尽是，也不能耽误了少侠自己的事情，根据老夫了解，应该还有不短的时日的，只是为了早些做好准备而已。本来老夫回来之后应该亲自前去的，可是被九剑兄弟的夫人邀来此地，只是没想到……不过杀的也算痛快！”欧阳英微微笑了笑，看着宋成的目光充满欣赏，旋即看向宋成身后的天中清月，似隐隐间有一丝不舍，更多的却是解脱，转而竟突然大笑起来：“五十年了，五十年了…多少英魂埋骨…呵，只是，还有几人记得……” 笑罢，气绝而亡，再无声息。 宋成在此静坐良久，耳中还时而回绕着欧阳英临死前的话语，只是五十年前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欧阳英虽然见识了其惨烈，但当时只是一个孩童的他，却根本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后五十年，尽管会有极少数闲谈杂史偶有记载，但多不过寥寥数笔，宋成也无法从中发现太多端倪。 一直到清月隐入云层，宋成才找来几件别的尸体保存完好的衣服，包裹好欧阳英，向着城外适合葬人的地方去了。 等到此间事了，已至半夜，宋成也绝了去宜春院的打算，便靠着一颗大树，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翌日，清晨。 距离此处足足千里之外，一处钟灵毓秀的山峰之上，数百穿着统一的青白色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在一处极为宽敞的空地演练剑法，时不时传出轻喝声，倒也显得英气逼人。 空地的正北方，是一处极为恢弘的大殿，顺着大殿再往后，一路亭台廊榭，屋舍殿堂，极为繁华，在此繁华深处，是一个宁静而简约的小院子，院中打扫的整整齐齐，纤尘不染。 这里，便是整个天台琉璃宗掌门曲静言的居所。 江湖中许多人都知晓，天台琉璃宗身为东唐六大名门正派之一，其掌门曲静言武学修为深不可测，甚至在六派掌门中都是中上之流。只是她虽是女流，但却为人霸道，极好面子，尤其是面对男子，稍有不合便要惩戒对方。对待门下弟子却亲和异常，想来也是其门下弟子全是女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