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故乡的土 第六章
第六章、 夜幕降临，我们来到沧龙湾边的崖顶，梦幻般的星空映现在沧龙湾平静的水面上，如同天堂的倒影。 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回忆童年。这里没有人类世界中只顾玩手机的“低头族”，我们完全是用语言和心在交流。我也很高兴能看到眼睛复明的维罗妮卡能够如此开心。 时间过了很久，维罗妮卡觉得那个经常照顾她的神秘女子该出现了，于是她回到家中的密室，假装眼睛没有复明的样子，坐在床前静静等待。我和伊莎贝尔为了她的安全，负责在废旧的屋顶上监视外面的情况。如果真的是瓦莱丽到此，我更希望她们母女二人能够多聊一会儿。 我们静静地等待着那位神秘女子的出现。 一刻钟过后，有人来了。一个披斗篷的神秘女子走进院内，她手中提着一个装满食物的篮子，从容地走进屋子。虽然她戴着兜帽，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但我敢肯定她就是瓦莱丽。我希望她们母女通过这次会面来得出一个美好的结果。伊莎贝尔也在默默为她们祈祷，希望她们母女团聚。 “这儿的人一定不会相信我们曾经的遭遇。”我说。 “必定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伊莎贝尔说。 “我的一生似乎都在冒险，总觉得自己是为冒险而生，这么久了，我所给予你的仿佛只有无尽的冒险与杀戮，我没有带给你无尽的浪漫与幸福，甚至没有让你觉得有一丝安全感。”我将她搂到跟前，“我也许是世界上最自私的男人了，因此……我愧对于你，对不起，亲爱的！” “不，你没有愧对于我，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折磨自己，包括你我。你带我一起冒险，我们生死与共，我跟随你认识了路西法和加百列，以及很多天使与恶魔，还游览过地狱，这一切如同一次奇妙的旅行，也是我人生中所经历的最浪漫的事情，世界上有哪对情侣像我们这样浪漫过？因此……我非常感谢你给了我这次浪漫的旅行！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说完，她用双臂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将头侧靠在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忽然间，屋内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只见那个披斗篷的女子跑了出来。“瓦莱丽。”我试探性地朝她大喊了一声，她本能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定睛一看，果然是瓦莱丽。 维罗妮卡恰好从屋里跑了出来，她一边追赶瓦莱丽，一边恳求地喊道：“mama，快回来。” 瓦莱丽头也没回，直奔茂密的森林而去，可能是因为她吸食毒品害得女儿天生失明，从而无脸面对女儿。维罗妮卡也奋不顾身地追上去。我和伊莎贝尔从屋顶跳下，同她一起进入森林。 我们通过瓦莱丽留下的气味追踪到了一条小溪边，气味也恰好在这里消失了。维罗妮卡好不容易才看到自己的mama，而她mama却又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她，因此她显得很焦急，也很激动。 “如果我没说错，沿着溪流一直往北，就是古代阿克利亚军事学院遗址。”我说。 “是的，我父亲曾在那里上过学。”维罗妮卡说，“并获得过数届军工奖。” “那里也是我父亲和格林曾经上学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你mama应该去了那里。” 我们没有犹豫，直奔阿克利亚军事学院的遗址而去。 到达后，我们发现如今的阿克利亚军事学院只剩下一些裸露在外、长满青苔的地基，以及残垣断壁，保留最完整的要属那尊爬满藤蔓的希尔德阿克利亚雕像，他是这所学院的创立者。 看样子瓦莱丽不在这里。我顺着学院的中央大道向北望去，那里有一片古老的森林，那片森林没有名字，也是罂粟岛最原始的地方。“也许在那片古老森林里能找到她。”我说，“岛上不可能没有其他人，他们一定聚集在一起，隐居在某个地方。” “我们要不要等斯卡特和艾米丽？”伊莎贝尔问。 “不用了，我们先到这片森林里看看再说。” “好的。” 这片古老的森林里没有道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巨大的树冠将天空牢牢遮住，致使这里异常潮湿，一些蜈蚣、蜘蛛、尖齿蟾蜍不时会从岩缝里爬出来觅食。巨大的五彩芦荟上面结满晶莹剔透的水滴，使人如同到达了梦幻般的境地。 我们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森林里找了老长时间，始终没有发现瓦莱丽的身影。但我始终坚信，罂粟岛的幸存者就隐藏在这片森林的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去发现。 走着走着，地面突然陷了下去，我们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一些枯树干、泥土和石块也随之铺天盖地的落下，将我们埋了起来。 还好不是埋得很深，也没有人受伤。我们推开朽木和松软的土石爬了出来。我抬头看了看洞口，能透过稀疏的树冠瞧见点点星空。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被密集的树根所蔓延，可能是树根的快速生长导致土地变得松软，从而产生塌陷。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这里铺着方形石砖，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洞，倒更像是一座古老的城堡内部。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罂粟岛上就传说有一座千年地下城，一些隐士长居在那里。传说不知是真是假，史书上也没有具体说明。 “这是个什么地方？”伊莎贝尔问我。 “我也不确定，传说罂粟岛上有一座地下城，难道是这儿？”我说。 “是地下城就必然有出入口，既然来了，那我们就找找，说不定瓦莱丽已经从另一个入口进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先找找看。” 我们各点燃了一支火把，无意间发现了一道石门，然后进了那道门，沿着黑暗的阶梯而下。前方会出现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只能凭直觉前行。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们来到一间宽阔的大厅，一条地下河静静地流经大厅中央的人工河道，河道两岸各有一排圆柱形石凳，像是一个举行古老仪式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仪式？我们也不知道。突然，大厅两侧墙壁上的火把自动点燃了，我们立刻警觉起来，难道这里有人住？紧接着，在一根石柱下渐渐隐现出了一位带着王冠、面相狰狞的亡灵，他还穿着几千年前的歌海亚长袍。歌海亚长袍是歌海亚巫师中权力最高者才能拥有的物品，这位亡灵既然穿着这件长袍，就证明他一定是歌海亚巫师之首。 “你是谁？”我问亡灵。 亡灵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男女混杂且又沙哑的声音反问我：“哪里来的陌生人，竟敢擅闯地下城？难道你不知道惊扰亡灵的后果吗？”随后，另外一些亡灵也陆续从墙壁钻出，把我们围与中央。 “你们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或许我的父辈们来过。” “什么？太可笑了，这里已经几千年没人来了，你的父辈怎么可能来过？” “我是暗界会的成员，从小在罂粟岛长大。” “在罂粟岛长大的人有很多，我怎么会相信你这个外来者？” “你一定听说过奥古斯特家族。” “奥古斯特家族，我只认识亨克斯。” “亨克斯是我父亲。” “他是吸血鬼上古血灵之一，他离开这里已经几千年了，你既然是他儿子，为什么不跟他一起？为什么会在这里？所以我断定你一定是冒充的。” “我没必要撒谎。” “我问你几个问题，若你能答对了，就证明你没有说谎，我就放你们离开。如果你答错了，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我愿意尝试一下。” “这些问题，凡是奥古斯特家族的成员都知道。首先，我的问题只能由你亲自回答。” “那好吧，问吧。” “你知道告诉亨克斯暗元素降临在夜之岛的是哪位先知吗？” “罗兰德里克萨尔。” “不错，答对了，你很聪明，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人知道，这不能证明你就是亨克斯的儿子。那你知不知道众神假日书店的最初设计图是谁设计的？” “这太简单了，就是德菲尔库伯本人。” “又答对了，那我就给你出个难的。天文学家泰斯弗里亚格鲁拜克有几个孩子？” 他的这个问题还真把我给难住了，我只知道泰斯弗里亚是个天文学家，但不知道他有几个孩子，这个问题我必须马上回答，如果沉默过久，他会以为我答不上来，因此我也只能碰碰运气，于是我一口咬定：“泰斯弗里亚根本就没有孩子。” “没想到这个你也知道。” 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我长吐了一口气，“还有别的问题吗？” “那好吧，我再给你出最后一个问题：格林齐格弗里德最喜欢那种植物？” 这个问题只有伊莎贝尔才知道，于是我把目光转向她，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她很小就离开了罂粟岛，自己的父亲喜欢哪些植物，恐怕她也不知道。我曾经记得齐格弗里德庄园遗址内有几棵巨杉树，想必格林最喜欢的植物应该就是巨杉，于是我坚定地回答：“巨杉树。” 亡灵沉默了片刻，说：“都答对了，你果然是亨克斯的儿子。” “现在该放我们过去了吧？” “终于找到奥古斯特家族的人了，想过去，恐怕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是一个口是心非、诡计多端的小人，我们为他流血，为他牺牲，帮他运走了地下城的所有财宝，他还说要分给我们一大半。结果……他将财宝运走后，封死了地下城的出口，将我们永远囚禁于此。我们为了那些毫无价值的金银财宝，从而使自己受到了诅咒，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亡灵。今天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那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 “也就是说，刚才你问我的那些问题，不管我是否答得上来，你都不可能让我们活着离开？” “太对了，你这个亨克斯的孽种。现在，你们准备受死吧。” 为了避免事态的恶化，更是为了阻止一场战斗，我亮出了路西法的戒指，“地狱之王路西法的戒指在此，你们这些亡灵总该怕了吧？” 亡灵们顿时惊慌失措，他们纷纷退到了墙边。亡灵头目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态，原先的威风已不复存在，他还苦苦哀求让我放过他们，嘴里一边喃喃自语：“我不想去地狱，我讨厌那个地方。” “你将在地狱里忍受痛苦的煎熬，你的灵魂将永不见天日。”戒指上仿佛可以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能令这些亡灵完全屈服。“我问你，瓦莱丽在什么地方？” “几千年了，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哪里也没去，外面的世界我们一无所知。” “那你知不知道这片古老的森林里以前有没有人住？” “有，不过都是些躲避战乱的人，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便集结起来躲进这片古老的森林。” “在哪里？你能带我去吗？” “不，我们这些亡灵已经被诅咒了，一旦离开地下城，就会立刻化作空气消失。” “你只要给我指明方向即可。” “首先你们要离开地下城，然后往西北方向一直走下去，越过梅林根河，会发现一片开阔地，那里便是避难者们的秘密居住地。‘罂粟岛最后的战争’结束后，我也不清楚他们是否还住在那里。” “你提供的线索已经足够了，今天我先饶了你们。你们走吧，愿你们安息！” 歌海亚亡灵们渐渐向身后的墙壁退去，然后消失了。愿他们安息！ 我们按原路返回，来到塌陷的洞口下，轻松地爬了出去。按照歌海亚亡灵提供的方向不断前行，希望找到更多的幸存者、老熟人，也希望让维罗妮卡和她的母亲团聚。 我们走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那应该就是亡灵们所说的梅林根河。星星密密麻麻的遍布在河中，如同遍布在河中的宝藏，使人感觉到达了一片魔幻般的境地。 “再往前走，就是幸存者的避难区，瓦莱丽应该就在那里。”我说。 “那些亡灵的话可靠吗？”维罗妮卡问。 “应该没问题。” 穿过河流后，我迅速爬上一棵高耸的千年古树，透过树冠的缝隙窥视前面的未知区域。我发现不远处的林地里有一座古城镇，城镇外围的墙壁上长满青苔和蔓状植物，城中央矗立着一座城堡，虽然比我见过的其他城堡矮很多，但这座城堡至少也要有五十米高，占地面积至少是两个足球场面积的总和。这也是我重回罂粟岛以来，见过的保存最完好的城镇。那应该就是罂粟岛幸存者的避难所。 伊莎贝尔和维罗妮卡也爬了上来，我们决定想办法进入城镇。于是我们直接在茂密的树冠上向前猴跃，直到靠近那座城镇。城镇的街道上微光闪闪，像是住着不少人。我们从树上跳下来，完全可以翻墙而入，但那样会显得很不礼貌，如果被人发现，还会被别人误以为是我们心怀不轨，因此只能先找入口了。 我们沿着城墙，很快找到了城镇的入口，大门是锁着的，里面应该有守门人看守。而此时，恰好一个黑影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他的身躯暴露在苍白的月光下。陌生人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脸被完全遮住，只露着鹰钩鼻和瘦长的下巴。他的右手提着一个麻袋，左手端着一本厚重的硬皮书。当他看到我们时，不禁愣住了，他的眼睛仿佛在阴暗的兜帽下盯着我，也许他觉得我们很陌生，也许他觉得我们是入侵者。但我有种感觉，他似乎是我的一位老熟人。 陌生人将麻袋和硬皮书放在地上，然后双手缓缓地将兜帽掀开。我定睛一看，他居然是海耶克哈罗德。那一刻，我无比激动。 就连海耶克也有些激动地难以用语言形容。“阿历克斯？”他貌似有些试探性地问我，“真的是你？” “是的，我又回来了。你好，哈罗德先生！”我说。 他向前走了几步，激动地和我来了一个拥抱，“上帝啊！你可算回来了，小伙子。” 我俩傻傻地大笑了一阵子。我又向他介绍了伊莎贝尔和维罗妮卡，维罗妮卡的眼睛复明令他十分高兴。当他看到伊莎贝尔的时候，似乎显得有些陌生，他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伊莎贝尔，格林的女儿，当初你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现在你也长大了。看到你们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既然如此，我们也别光站在这儿，先进城吧。”他一边走到城镇的大门前，拍了拍厚重的门板。 城里的守卫大喊道：“是谁？” 海耶克稍稍提高了一下嗓门：“海耶克哈罗德。” “我觉得还有其他人。” “还有我的几个老朋友。” 门稍稍打开了一点，门缝里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这样的一个守门人，如果突然开门的话，他的脸一定会吓着别人。守门人给了海耶克一个狰狞地笑容，也许他笑起来的样子就是如此，他一边对我和两位姑娘进行了一番打量，然后说：“行，先进来吧。” 海耶克带我们进了城镇，守门人立刻将大门关上，然后进了守卫室。城里的一切很安静。我希望在此能见到更多的老熟人，更希望看到维罗妮卡的母亲瓦莱丽。 这里的建筑物都保持着古罂粟岛时期的维京风格和哥特风格。 “这里叫什么名字？”我问海耶克。 他回答说：“这里是安提格雷，是罂粟岛幸存者的避难所，‘罂粟岛最后的战争’打响前的五个月，圣弗雷亚的疯狂幻想家约特林海姆顿带着两百多名反战主义者来到了这片古老的森林，这些反战者里面有草药专家、发明家、历史学者、巫师、‘尸疗’专家等等。他们在这里秘密建立了这个与世隔绝的避难所，将所有跟罂粟岛文化有关系的东西带到了这里，希望战争结束后，能够将这些文化继续延续下去。安提格雷也从最早的两百人变成了现在的五百多人。” “将我们的文化重新拾起，这倒是一件好事。战争已经结束了，罂粟岛也恢复了平静，大家也不必躲躲藏藏了。” 海耶克给了我一个笑脸，“说得对。现在我们先去喝一杯，然后慢慢聊怎么样？” “那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