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别怪我心黑
杨凡暗自算了下,董县令一百两,王典史八十两,黄师爷六十两,一共是两百四十两,自己这一回抄家,足足赚了三百六十两银子。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推得鬼子笑哈哈。不过两三天工夫,老道胡嗔便已走马上任。 杨凡闲着无事时也去阴阳学中看一眼,只见这老道端坐当中,下巴凭空多了三缕长髯,看起来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老道这一张嘴的本领杨凡是领教过的,自是不凡,才上任三五天,已收了数面匾额,上面不是什么“神算子”,就是“活神仙”! 杨凡心中暗骂,说谎说到了极处就成了万人信仰的真理。胡老道也算是人尽其才。 第三天上,那老道便出了二两银子做东道,邀杨凡在这清水县中最豪华的酒楼醉仙楼搓了一顿,另有二两银子奉送。 杨凡本是外乡人,于这清水县的情况本不甚了了,这老道不过几天,就摸得门清,说起县里各种恩怨旧事一道一道,一条一条,果真让杨凡长了不少见识。 杨凡虽然贪财,却不是个吝啬的,回到家中,将那二两银子随手扔给莲衣。莲衣默默收了。 杨凡见莲衣容颜虽不改俏丽,神情依旧冷冷淡淡,却将杨凡的衣食伺候的无微不至。杨凡此时虽是班头,然而衙役终归是贱役,有道是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工六农七医八娼九儒十丐。这乞丐已是最低贱的了,却还排了第十,衙役却是连乞丐也不如,但凡有些身份的,谁肯将衙役看在眼里?只是在莲衣这儿,才一口一个“老爷”的叫。 杨凡见她依是一身粗布衣衫,忍不住道:“莲衣,老爷既给了银子,便去用掉,有我一口吃的,总不成饿了你!” 莲衣幽幽叹了口气,道:“老爷又何必cao心奴婢。以前奴婢身上满是绫罗绸缎,却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如今虽是粗茶淡饭,粗布裹身,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快活!” 杨凡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也随你,只是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如今跟了我,多少享受些也是应该的!” 莲衣垂首道:“奴婢深感老爷大德,只是时常想,这居家过日子,总是丰年防荒年,何况……”她叹了口气,低声道:“老爷是未曾见过那青龙山上山贼的厉害,他们的银钱可是好拿的?” 一句话勾起杨凡的烦恼事,这青龙山的龙二这几日虽未来呱噪,可是自那一晚杨凡收了银子,总觉得心头隐隐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深知这事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便不想多说,见莲衣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口中连叹了几口气,并不言语。 莲衣见他烦恼,忙道:“老爷放心,楚姑娘与龙二虽使奴婢来监视老爷,奴婢总是不肯的!” 杨凡摇头道:“事到如今,我还信不过你吗?我心中更有一事烦恼。” 莲衣不解道:“老爷何事烦恼?能说给奴婢听听吗?” 杨凡伪作懊恼道:“老爷是个粗鲁汉子,不解得什么风情。前几日的一个夜里,我喝多了酒,做了一件丢人的事儿,跑到一个女孩儿门前敲门,现在想来,真是羞愧无限,只是那女孩儿竟然因此恼了我,这几日极是冷淡,兼之愁眉不展,我心中也不快活。你们女孩儿家心思,我可总也猜不透,因此烦恼!” 他说罢又叹了口气,却偷偷去瞧莲衣,只见莲衣低头微微露出笑意,口中却道:“奴婢只是自叹命苦,只道出了虎口,跟对了英雄好汉,谁知道老爷终究心中不肯信我!” 杨凡霍地一下站起,举起手来道:“若是你不信,看我发一个誓给你看看!” 莲衣见他当真,抢上两步,伸出纤纤素手掩住他口,气道:“这誓可是能乱发的?”幽幽叹了口气道:“那晚鼓楼之上,奴婢曾道,以后再也不叫莲衣,又请老爷赐姓杨,取名杨絮,谁知老爷至今仍将我当作那烟花地中的莲衣!” 杨凡一拍大腿,原来这小妮子生的是这个气,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是我的不对了,好絮儿,你可别怪罪我!” 杨絮转过身去,羞道:“你自是老爷,奴婢岂敢怪你!” 杨凡将絮儿环抱在怀中,只觉她一个娇躯微微颤抖,虽隔着衣衫,口鼻中却尽是少女的体香,杨凡心头一荡,却恐这妮子又发作起来,却又舍不得松手,只听这妮子口中低声呢喃道:“今晚的月亮好圆!”忽然挣开杨凡的双手,如蝴蝶一般,翩翩跑出房门去了。 杨凡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只见外面漆黑一片,莫说月亮,便是连星星也没一颗!这小妮子,玩什么花样? 忽然想起自己说要进房去与絮儿一起看月亮的话来,又是一拍大腿,难道!难道这小妮子是在暗示我不成?杨凡想到这两腿不由自主迈步出了门,一直来到絮儿房门前,只见那扇门儿掩着,也不知里面锁了没有,有心要去推门,想起絮儿这两天冷淡的神色,手悬在空中便推不下去,暗道:“这妮子性子古怪,实在是难以捉摸,别又是什么考验?” 杨凡上辈子作为一个rou丝,给或肥或瘦、或俊或丑的各路美女考验得想死,这辈子吸取了经验教训,不敢造次,他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和那盘硬炕折腾较量一下,当下轻轻抬了脚步,缓缓回房,心中暗喜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回总算经受了考验,没有上当!”却不知那偏房中,絮儿也松了一口气,放开紧紧抓住的被子,低声恨恨道:“真是头蠢驴!” 。。。。。。 次日清晨,杨凡起得迟了,眼见絮儿脸上并没什么特殊表情,心中犹自庆幸,只道自己昨晚这一去,只怕又给这小妮子抓住了把柄。 有道是少女情怀总是诗,这诗中是悲是喜,是期盼还是拒绝,到底不是杨凡这个粗鲁汉子所能领会的。 他心中自以为得计,用了茶饭,慢悠悠出门,老鸟早在门口等候。他见杨凡精神不振,只道这几日夜里杨凡夜夜不得安枕,偷笑道:“小人也知道班头的大名,只是金枪虽好,不耐久磨。到底要悠着点才不会伤身。” 杨凡口中“嗯”了一声,心里那个气啊,自己这几天是仰而非礼苍天,俯则强jian大地,一双色迷迷的双眼,光盯着乌云明月使劲了,这空担了个色鬼的名声,谁信我守着个美女却净玩幕天席地吟风对月的调调呢?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杨凡摇摇头。 两人沿着大街没走几步,老鸟朝路边一努嘴。杨凡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街边一座大宅,新漆的大门,上面两个熟铜的门环,上面悬着一块匾额,上写着“宫府”二字,极是气派。那大门两边,多得是做买做卖的,很是热闹。 此处离杨凡居所不远,是以杨凡也知这宅子是这半年新起的,似乎刚刚有人住了进去,倒未留心是哪户人家。 杨凡两眼放光道:“这是何意?难不成又想进去抄家?” 老鸟连忙摆手道:“岂敢岂敢,这一座宅子可是万万抄不得的!” 杨凡皱眉道:“何人如此牛叉?占了这样一座大宅?” 老鸟笑嘻嘻地道:“回班头,这宅子是宫善人刚起的,搬进去才十来天,过两天嘛,说不定便要易主了!” 杨凡奇道:“新主人是哪一位?住得起这般大宅,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物!” 老鸟谄笑道:“那是自然,要说这一位新主人在咱们清水县可是大大的有名,此人不但随县太爷出生入死,打退了青龙山的山贼,更在大街之上,万人瞩目之下,独独强占了花魁楚蝶娘!你说这样的人物,配不配住这样的大宅?” 杨凡笑骂道:“好你个老鸟,敢是在消遣我?” 老鸟笑道:“小人哪有这个胆量?日前小人曾道看中一座大宅,便是这一座了!”又低声道:“这宅子的主人宫善人,明面上是个善人,其实是个jian商,旁人暗地里都叫他铁公鸡,可不是什么好人!” 杨凡道:“此人既是个财主,没事卖什么宅子?这宅子又讨多少价钱?” 老鸟点头道:“这宅子是他新起的,并不卖的!”又伸出五根手指道:“这座宅子若按市价论,五百两银子只多不少!”
杨凡笑骂道:“还说不是消遣老子,他又不肯卖,我又没有钱,盯着看两眼难道解馋吗?” 老鸟左右看看,低声道:“小人只问班头一句话,这座宅子,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杨凡上上下下看了看这宅子。这宅子占地颇大,若以杨凡穿越前而论,也算得上是一座豪宅,只怕有七八百个平方。杨凡摇摇头道:“为人莫贪心,否则遭雷劈!就算我喜欢又能如何?那强买强卖的缺德事我可不干!” 他话音刚落,忽然大街上一阵吵闹,有人高叫:“捉贼!”便见三五个大汉追着一个半大小子。那偷儿身子虽然瘦弱,跑得却快。 老鸟见了,哈哈一笑,道:“正寻你不到,却送上门来了!”撇了杨凡,撒腿迎了上去。。 那偷儿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眼珠一转,闪身钻入一条小巷去了,老鸟与那几条大汉一同追了过去。 杨凡心说这老鸟也不靠谱,自己跑了,把我个当领导的扔这喝西北风,正摇头时,“嘭”的一声响,那两扇黑门左右打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五六个华衣家奴手持棍棒一拥而出,那管事叫一声:“给我狠狠地砸!” 那几个家奴得了令,挥舞棍棒,驱赶左右小贩,那胆小的摊贩,见了这几个家奴,忙收拾了东西飞快地逃了,那走得慢的,摊子物件俱给砸得粉碎,有胆子大些的,出声骂上两句,便给那些家奴一顿棍棒。 那些小贩被打得狠了,一眼瞧见杨凡这个公差,便叫嚷起来。 杨凡也觉得这些家奴仗势欺人,实在是不像话,上前两步,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些奴才如此明火执仗,不怕王法吗?” 那几个家奴见了杨凡倒也有点忌惮,下手便缓了,那管事的见杨凡是个年轻的,料他没什么能为,冷笑道:“咱们宫老爷家门前的事情,你也来管?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驴前马后的贱役也敢多嘴?”他冷笑两声,看也不看杨凡一眼,大声叫道:“你们这些贱奴敢是偷懒吗?还不给我打?” 那几名华衣家奴见有人管事撑腰,又挥起大棒,四处赶人。杨凡生平最恨这等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他心中冷笑两声,也不言语,缓步上前,抡起手中水火棍往那管事身上砸去。 那管事不料杨凡有此胆色,自己这边有五六个人,又有宫老爷撑腰,他一个孤身小衙役竟敢挥棍伤人,一时躲避不及,正给杨凡一棍敲在左臂上,“诶呀”一声惨叫。 那几名华衣家奴叫一声:“曹管事!”那曹管事嘶声道:“不要管我,将这作死的衙役打死了再来见我!” 那几名家奴也是狗仗人势惯了的,得了这一声令,将杨凡围在当中。杨凡往手里吐两口涂抹,紧紧握住水火棍,好久没动手打人了,这手还真有点痒痒!杨凡先往左一冲,那几人只道他要逃走,往后退了一步,杨凡后撤一步,矮了身子,水火棍横着扫出,正打在身后一名家奴腿上,那家奴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剩下这几名家奴见了,知道遇到了茬子,不敢轻敌,几个人将杨凡围在当中,当面之人却不冲过来,只由杨凡背后之人下手。 几个回合下来,杨凡倒是挨了几棍,眼看再打下去,非要吃大亏不可,忽然又一条水火棍从天而降,敲晕了一名家奴。 正是老鸟,老鸟扯了杨凡突围而走。那几名家奴倒也不敢追。 两人跑出了两三条街,累得直喘。老鸟道:“班头,这一伙人横惯了,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今日你只怕要吃亏!” 杨凡拍拍老鸟的肩膀,道:“这宫家的家奴已豪横成这般模样,这姓宫的是个什么货色可想而知!” 他冷笑两声道:“如此说来,可不要怪我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