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家 红角
无风,但雨很大,天上黑压压的一片。 今年的雨比往年小了一些,雨滴打落在这全部由青石构成的街道上,奏起滴答滴答的乐章。 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妇女,打着伞,穿梭在这付家镇中。 富贵米店里,一个五十多岁满脸红光的女掌柜,半倚在柜前,对着两位约莫四十岁的白净妇女说说笑笑。 “李家妹子,你家的闺女和杨管家的三儿子的亲事,说上了吗?”女掌柜对靠左边,画着淡妆的中年妇女,微抬了两下头问道。 旁边有点福态的妇女,惊讶的看着同伴,抬起拿着手绢的右手,拍了拍淡妆妇女,声音有些发尖:“李家妹子,我怎么还不知道这事呀!” 淡妆的李家妹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唉呀,我家男人那,前天去找的杨管家,杨管家说,要等到小兰子的厨师长之职交接完了,才上门来提亲呢。” “那可要恭喜呀。”福态妇女有些羡慕。 女掌柜眼睛一亮,将头向前伸了些,小声问道:“那小兰子真要当厨师长?” 福态妇女也好奇的向前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同伴。 李家妹子眼珠向上抬了一会,在思考什么。 福态妇女想了一想,又开口道:“斯兰那小子,又不是真正付家的人,这么小就将他安排进长老团里,是不是有些......” 女掌柜做了一幅怪异的表情看着福态妇女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付老爷子就疼斯兰,将大少爷送到旦森国去修行,听他们说,二少爷再等几年也会被送走的,全付家老爷子都准备交给小兰子打理。” “我家男人也这么说过。”李家妹子从思考中脱离出来急忙应声。 福态妇女想了一下,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边向外走边急忙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屋里的两人脸带深意的笑容,看着福态妇女离去。 天色暗下,在付家的大宅西房中。 “兰长老,那我们先下去了。”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站在一个坐着十二三岁少年的椅子前问道。 这个十二三岁的兰长老,一脸无奈;“好了,陈叔,别叫我兰长老。” 中年汉子笑着点了下头,就退下去。 盯着桌上的一大堆的账本和花名册,斯兰不由发起楞来。 这位付家最年轻的长老,现在是相当的苦恼。 按他的性格,他本就不喜欢做事,他很懒,而且他喜欢平静的生活,不爱出头。 可就在前不久,他那位慈祥的付爷爷,将这个厨师长的大帽子,狠狠地压在他弱小的头上。 他在想,需要一个办法摆脱这个位置。 忽然,斯兰从沉思中出来,他站起身来,眼中充满毅然。 绕开大桌子,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天空黑云密布,下着密密小雨,天的样子似乎令他很满意,斯兰的脸上挂起释然的笑容。 转过身跑进刚刚收拾好的卧室里,卧室的墙角有一个大箱子,斯兰从腰间,迅速的拿出钥匙,打开柜板。 使劲地从里边拿出一个硕大的包裹,这似乎是早已准备好的。 “爷爷,斯文,对不起了。”斯兰小声的嘀咕着。 原来这刚当上长老的斯兰,却是想趁着黑色雨夜,实施他许久的离家出走计划。 此刻,在付家的大厅中。 一个穿着干劲的黑脸汉子,手上捧这一颗血红色的大石头,站在一位精神饱满,长着黑色长须的老头子面前。 这老头子就是付家的家主,付通才。 付通才长满老皮的右手,抚摸着这血红色石头。 “将它放在地上。” 黑脸汉子将石头放下,蹲下身打量着石头。 付通才也蹲下,仔细地端详起这奇怪的石头。 他们发现这石头像是活的,因为这石头里,有许多的暗黑色的东西,来回的流动着。 付通才皱着眉,对黑脸汉子吩咐道:“去找一把斧子放在院子里敲一敲。” 黑脸汉子抬头看了看老爷子,点头道:“好呢。” 抱起石头,就向外走去,在院子中放下石头,转身去找斧子,老爷子走到石头前,继续观察这石头。 不一会儿,黑脸汉子就拿来一把红色斧子,不,应该是一把,还在流着血的斧子。 “家主,没有其他的了,就这把在厨房找到的,还挺顺手。”黑脸汉子拿着滴血的斧子说道。 老爷子定眼看了看斧子,点了点头。 黑脸汉子当即提了口气,捞高斧子,猛地劈下去。 “嘭”一声巨响,斧子上出现一个大的缺口,地板被震开裂了少许,但那石头却是完好无损。 两人都愣住了,老爷子心中有些纠结,也有些烦躁。 “家主,家主,快看,看啦。”黑脸汉子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的叫道。 老爷子定眼看向奇怪的石头,却看到更加奇怪的事。 斧子上滴落的血,沾在石头上。 可就这石头,现在它在吸血,血在石头上流动着,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这石头刚吸完血,突然就爆发出强烈的红光,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等两人睁开眼,这石头的红光也消失不见。 两个大男人就生生的被这一幕,吓住了。 好一会,付通才回过神来,迅速的弯下腰抱起石头就走向书房,黑脸汉子低着头有些茫然的跟在老爷子后边。 付通才走进书房,在书房的左墙角有一根柱子。 为什么说它是一根柱子呢?因为它有三尺高,却只有半尺宽,而它的作用也是储物的箱子,付通才将石头放进去锁了起来。 黑脸汉子紧皱着眉,嘀咕道:“这混球捡了一个什么怪物回来,真邪门了。” 付通才转过身对黑脸汉子认真说道:“你去将斯兰那边的事,安排一下吧。” 黑脸汉子闻言,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 老爷子站在柱子似的箱子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倒回去几刻钟,在离付家镇西边五百公里的野林,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附近的野兽们,都远离了这个百丈高的小山。 而这时,这小山的周围的野兽不是没有了,而是变得更多。 一群直立着,高约七八尺的野兽,身上都是黑白斑驳的毛皮。面目狰狞,大嘴,满口的森白牙齿,小鼻子,无耳,头顶无毛,却长有一个红色的长角。 它们有一个很特切的名字——红角,红角一种普通,但又不平凡的野兽。 而此时这小山和小山的周围,都密密麻麻的站着红角。 小山的中间有一个洞,洞口整齐的站着四只红角,这四只红角发出呼呼的声音。 离洞口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大坑,大坑的周围也站满了红角。 大坑中有两个人,一个右手已经断去,双腿也齐膝而断的中年人,艰难的靠在坑壁上,旁边睡着一个青年,双眼毫无神采,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 “告诉本王东西在哪儿?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本王将你们抽魄煅魂,生不如死。”一个本不是人的声音,在洞中响起来。 中年人有些讽刺的笑道:“前辈,那人已经背叛了我们,你问我他在哪儿,可笑啊,哈哈哈。”中年人的笑声中,充满了恨意。 他的左手,紧紧的握着一个碧色的手镯,眼睛空洞的看着青年。 五个月前,中年人和夫人还有他的弟弟,在夕月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因为他的朋友金榜生的到来而改变。 金榜生来到他的住处,告诉中年人,他发现了可以突破瓶颈的血轮石。 中年人已经在念生后期,停留了近十年之久,血轮石本是红角兽的传承之宝,但红角兽却大多都是野兽,战力不足为虑,即使它们的族长也最多是蛮兽,但红角兽的老窝,却是最难找到。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就活络了起来,中年人当场就答应一起去。不知道是老天睡着了,还是他们的命运,本就这么的差。 当他们拿到血轮石时,金榜生却对拿着血轮石的夫人,发起了偷袭。使中年人的夫人,当场受了重伤,就在中年人愤怒的准备和金榜生拼命时,一股强大而且爆烈的气息锁定了他们。 “混蛋。”一个如熊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眨眼的功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暴怒,雪白皮毛的红角王,这红角王足足有一丈高,他的样子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这红角王,不仅仅漂在空中,而且口吐人言。 他们四人意识到,他们的估计全错了,这红角王不是一只普通的蛮兽,而是境界高出他们整整一阶的智兽,他们连反抗的心也没了。 红角王一出现,就伸出那长约五尺的雪白长臂,抓向金榜生,爪还未到金榜生,金榜生就已经,被红角王爪上传出的念力所伤。金榜生一发狠,双臂自发的断掉。 金榜生以自断双臂的代价,施展一种秘术,活生生的从红角王爪下逃脱开来。 红角王对金榜生连同血轮石,从自己的精神力范围中消失,感到惊诧,而后红角王愤怒异常。 红角王凶狠的瞪着,身上沾有少许血轮石气息的女子,左爪向她猛一推,雄厚的念力从左手中传出,中年人的夫人当场死亡,而后...... 突然,这个有些昏暗的山洞不停地晃动,洞上的灰尘掉落。 而洞外的许许多多的红角,惊恐的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这一切,都是因为洞中,有一只雪白的红角,从它坐着的石板上站了起来,有些兴奋,又有些愤怒的,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现在还站着的,只有红角王身后的五只高大的红角,不过这五只红角,也不好受。 “啊......”一阵高低不同的声音从红角王口中吼出。 吼完,红角王就收回了威压,走到坑前,看了看坑中的两个人,对四周的红角吼了几句,就向洞外走去,那高大异常的的五只红角跟在后边,坑前的红角都是纹丝未动。 洞外所有的红角,全都站起了身体,向东方狂奔而去,所过之处全是鸟兽惊起。 几万只红角的奔走,激起一阵雨浪。 红角王坐上由那五只红角,抬起的大木板上,也向东方急速前进。 这东方现在却是不知,会激起什么样的波浪。 就在红角出发不久,原来的这个小山的上空,突兀出现了一位年轻人,这人约莫有二十岁。 他好像是被装在一个套子中,雨水都在他身体的上方溅落。 这年轻人一袭青衣,头上的黑色长发,顺在腰间,白净的脸上有一双犀利的眼神,眼睛的上方却有一对细长的女性眉毛,薄薄的嘴唇泛起一丝微笑。 这时这嘴唇中发出嘀咕声:“这竟然是一只智段的红角,这可是奇怪了。不过,它们的传承之物,我喜欢,下来接小姐,还遇见这等好事,不错,走,去看看。” 这青衣青年嘀咕完,就在空中绝雨跟去。 天已经愈发的暗了,付家镇外已经没有一丝的亮光,而就在这黑色的雨里,“哒哒哒”的马蹄声,在雨中飘荡,定眼一看,你会发现,有一匹身挂黑油甲的绝蹄,身托一个身穿黑色油甲的少年,在雨中狂奔。 他就是要离家出走,而且现在已经踏上征途的付斯兰。 此时付斯兰骑得绝蹄,是他小时候被遗弃时,拖着他到付家的绝蹄。 他离家出走的目的:一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看一下这个世界;二是为了逃脱对付爷爷安排的高职位,斯兰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当官的料,所以他放弃。 实话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天真贪玩的少年,你让他按时按班的工作,先不说他行不行,他做的下去吗? 他不行,所以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选择。 三是他要去找他的生身父母,虽然线索不多,但还是要去找的。此时斯兰那颗不知所畏的心,在黑夜中加速的跳动着,不停,不停。 一夜无话。 天慢慢大亮,雨打在这已不熟悉的森林中,滋润着万物。 雨年的野兽虽说起来的晚一些,但也还是有起得早的,所以斯兰现在必须要找个遮雨的地方,吃些东西,再好好的睡一觉。 昨夜,都好几次在绝蹄背上,睡着掉下来。
幸运的小子,斯兰很快的找到了地方,一个硕大而干燥的树洞。 斯兰将绝蹄放了缰,道:“黑子,去找吃的去。”绝蹄听言拔腿就跑走。 斯兰走进洞中,吃了一些东西,就开始在洞中睡了起来。 斯兰醒来,就已经是下午时分,睁开眼,看见黑子将半个脑袋,挤到洞中,斯兰心中有些温暖,摸了摸黑子的鼻子。 将头伸出洞外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今夜的雨,似乎会比昨夜大,再走一夜的夜路,就只有白天赶路了。” 突然黑子拔出光,迅速站起身,将头看向前方,耳朵一动一动,似乎在听什么。 “黑子怎么了。”斯兰拍了拍,和自己一样高的黑子的背脊。 黑子迅速的转过头,将头伸进洞里,用嘴扯出大包裹。 斯兰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连忙将包裹系在黑子背上,翻身而上。 黑子连忙向后方跑,斯兰转过头看到,远处的林子里,全是奔跑的各种野兽向这边急速而来,它们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 这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一个黑衣少年骑着一黑色绝蹄在雨中狂奔,后边却是密密麻麻的各种野兽,这少年就像是它们的王,在前方领跑。 “这混球小子,他竟然跟我玩离家出走,太不像话了,气死我了。”付通才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气呼呼地看着手上的两封信。 付通才气的双手不停地抖,旁边的黑脸汉子,小声的问道:“要不要去把他追回来。” 付通才瞪大了眼,对着黑脸汉子吼道:“追,追个鬼呀追,他骑着黑子,现在早就在百里之外了,气死我了。” 黑脸汉子低着头,上斜着眼悄悄的看了一下家主,吞下一大口唾沫,静静的站着。 付通才将两封信甩在桌子上,深吸了口气,叹息道:“算了,是蛇它要钻草,是龙它迟早是要上天的。唉!” 黑脸汉子听了,谄媚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付通才转过头,有些生气的盯着黑脸汉子,黑脸汉子连忙缩回脖子,咽了口唾沫。 “去把二少爷哄一哄,就说斯兰会回来的,叫他不要闹了。”付通才轻声的吩咐到。 黑脸汉子如蒙大赦,跑出门去。 付通才坐回椅子上,看着两封信边摇头边叹气。 森林里,一个裂缝中挤着一人一蹄,而他们头顶上,却是一只一只的野兽跳过。 斯兰小心的盯着上方,一脸的惊诧,心中嘀咕着:“天啦,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些野兽似乎是被什么吓到在惊走。” 好一段时间,斯兰的头顶都是野兽跳过。 突然,黑子鸣叫了一声,斯兰感受到,大地似乎在动,越来越剧烈。 过了许久,这地动才停止下来。 外边的野兽,也没有了动静,斯兰和黑子艰难的从裂缝中爬出来。 斯兰靠在一棵树边,大口的吸着气,惊恐的看了看四周的植被,除了少部分的大树,大多已经被践踏坏了。 斯兰踹了一会气,骑上黑子:“走,我们向兽潮移动的相反方向去。”说完,斯兰就拍了拍黑子,黑子拔腿就跑,似乎也被这些惊走的野兽吓着了。 付家镇上男人们都从木厂中,回到家里,一顿温馨的晚饭,在各家各户中开锅。 街上现在也只有少许的人,打着伞在走动。 在镇上的望塔上工作的三人,也在开始吃饭了。 一个左手拿筷子的人,抬头对同伴说:“听说没,斯兰那小子,离家出走了。” 左边一个有些单薄的汉子,边嚼边说道:“陈家嫂子可有得气咯,她都准备上门说亲,都收了别人的礼钱,可谁知道,这小子跑了。哈哈。” 雨又大了一些,打在塔楼的顶板上,啪嗒啪嗒地响。 此时,那个显得沉默的汉子,突然的站起身来,望向远处的黑色林子。 左撇子站起来问道:“王哥,怎么了?” 王哥皱了皱眉,将耳朵对着林子。 突然王哥大叫道:“敲钟,快敲钟。” 左撇子甩下饭碗,拿起地上的木棒,对着塔上的大钟,狠狠地敲了下去。 “兽群来了。”王哥的声音夹在钟声里,在镇上回荡起来。 各家各户的女人们听到钟声,都迅速地抱起孩子,拉着老人,躲进地窖里,男人们纷纷拿起家中的斧子,从屋里跑到水淋淋的街道上,向镇外跑去。 家主大厅,付通才拿起一把大刀,对黑脸汉子道:“强盗来了?”黑脸汉子摇了摇头。 突然,一个人从外边跑了过来,用粗狂的声音大叫道:“家主,兽群来了。” “什么。”老爷子和黑脸汉子大惊,两人赶紧地向镇外奔去。 “气息怎么会没有,算了,应该在这儿吧。”林子边的一个土坡上,一个由五只红角抬着的红角王,这么想着。 红角王睁开那双红色的眼睛,对空中一声大吼。 林子中成千上万的红角,全部迈着大步子,向付家镇冲去。 镇外的近一丈高的栅栏,被红角们一冲就垮,老爷子看着漫山遍野的红角,心中大骇。 “放箭。”黑脸汉子大声的,对守卫们叫道。 几百只箭射去,可对红角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 众多的红角狂奔,几个呼吸就离镇子只有几百来米。 看着这些疯狂,而又不知来意的红角,付通才的心在狠狠地抽搐。 付家镇现在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注:1、意师:以修炼念力为主,精神力控制为辅。“步虚”是进入意师的标志。意师的前部分等级为:步虚、念生、圆融、灵溢。每个等级都分四期,分别是前期、中期、后期、顶峰期。2、两年为一个季年,八年一轮回,雨年只是夏年中的前一年。3、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分为十二刻钟,一刻钟分为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