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高处不胜寒
一路上,伴随着满车的欢笑,几个人在上午十点的时候回到了陈南家里。 老爸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一些老掉牙的相声小品片段,诸如赵本三的《卖拐》、《卖车》、《卖担架》,诸如大家都能倒背如流的冯巩和牛群相声作品,尽管如此,他依旧看的津津有味,这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孤独的花甲之年,最无奈的消遣。 哥儿几个用嫖完剩下的银两,以除陈南外其他四人的名义,又买了许多日用品、营养品和市面上比较高档的香烟,为什么没有买酒?因为陈南的父亲从不饮酒。 父亲很高兴,可当陈南说今天便要回去S市的时候,他那慈祥的面庞,却又挂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不舍与落寞。 这……才回来几天啊! 中午的时候,父亲亲自下厨,为兄弟几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这是孩子此次放假在家的最后一顿饭了,他舍不得…… 下午,谁也没有出门,和老父亲抽烟喝茶聊天看电视,都希望和老人多呆一会。 年纪越大,越喜欢和孩子讲述自己的曾经,细数艰难的过往,陈南的父亲也不例外,给他们说了好多自己年轻时候,四处漂泊打工的经历。当陈南假装无意的提到魏震天这个人时,父亲也没有过多的想什么,只是问了句,怎么会知道他? 陈南只说,是一个同学的老爸。 父亲也没有多想,只是回忆了他和魏震天的那段故事。 那是在津门市的一家工地上,当时父亲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魏震天大概也就和陈南他们差不多了的岁数。 那时候的魏震天就像现在一样人高马大,行为处事嚣张异常,任何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有一天晚上,魏震天纠结几个工友在睡觉的时候往胳膊上烫烟疤,陈南的父亲对这种不良行径实在看不过眼,随口就说了几句。哪成想,魏震天当场就暴怒了,和陈南的父亲动起了手。 陈南父亲在工地上人缘还是非常不错的,所以,工友们虽然忌惮魏震天,却也没有帮他,就让两个人单挑,魏震天还是太年轻,他原本以为收拾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个子会很容易,却不料陈南父亲力气大得很,而且步伐轻盈动作灵活,他轻敌了,而轻敌的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被陈南父亲一铁锹削掉半个脑袋。如果不是躲得及时,魏震天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精彩人生了。 从这以后,他就开始忌惮陈南的父亲,慢慢的,不打不相识,两个人竟然缓和关系成为了朋友。再后来,工程结束,工地老板却拖欠了工钱,两个人还一起带队找工地老板把工钱讨要了回来,只是后来那次工程结束,离开津门市后,这么多年,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说这些的时候,父亲也仿佛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日子里那个激情燃烧的自己。可惜,岁月蹉跎,人,终究还是有老的时候…… 下午四五点钟,陈南等人驱车离开了家乡,踏上了回S市的路途。原本兄弟几个还想多陪父亲说说话的,但是父亲担心他们开夜路会有危险,所以,便压着不舍,把他们撵了出来。 陈南始终不会忘记父亲出门送他们上车时候的那个眼神,那个身影,那份不舍,那份祈盼。儿行千里母担忧,做父亲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春草明年绿,儿孙归不归?所盼望的,也只能是孩子下次能回家和他多呆些日子罢了…… …… 夜里八点的时候,瘦儿那辆不要爹F3出现在了S市的裕华路,也就是所谓的迎宾大道。 路过成海大厦时,陈南让瘦儿停了下来,几人下了车。 成海大厦下面有一家豪华酒楼,叫做皇宫大酒店,酒店门口豪车林立,与他们乘坐的比亚迪F3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抬头仰望着这幢高耸入云的建筑,陈南说:“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这座大厦的最顶层,我就把我爸接过来,让他过上帝王般的生活!” 瘦儿给每人发了根烟,摇头对陈南道:“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生活,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是帝王还是乞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老了,他需要孩子的陪伴。” 小强叹了口气说:“或许你现在回去守着他,哪怕是在县城找份工作,每个星期都能回家看看他,对他这样一个老人来说,都是最大的满足。” 陈南无奈的笑了:“你们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可是我没办法,我做不到,我想要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一番事业,一番足以光宗耀祖的成就。如果把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换到我现在的位置,你们会心甘情愿的一辈子憋在那个小农村吗?肯定不会吧?” 几个人纷纷摇头表示不会,陈南接着说道:“再者,就算我同意,我爸也不会让我一辈子窝在村子里的,他从小就跟我们说,男人,一定要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去打下属于他的一片天地,他没上过学,也不识字,现在更是老了,做不到了,所以,他要我们去经历他没办法去经历的故事,也所以,我给不了我爸他想要的,我能给他的,只能是我尽力所给他的。哪怕能给的是零,那也是花开花落,无可奈何!”
一番话,说的众人感慨万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支难唱的曲。谁都有属于他自己的命运,自古忠孝难两全呐! 二阳听完觉得有些压抑,为了让气氛回温,故意调皮的道:“和你们一比,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啊有木有,我比你们都小,我爸妈也都还年轻,我完全不需要承受你们所承受的烦恼,不需要像瘦儿一样回家就被他爹赶着干活,开车出来玩儿还得偷偷摸摸;不需要像超然一样回家就得帮他爸妈忙里忙外的进货送货;更不需要南哥一样,二十几岁的年纪,十几岁的脸,却特么有一颗三四十岁的心,活得多累啊。哎嗨,你们羡慕不?嫉妒不?抓耳挠腮不?哈哈哈哈……” 其他几人微微一笑。 瘦儿说:“二阳,你在玩火知道吗?” 小强说:“二阳,温馨提示,你的仇恨值已经爆表了。” 超然说:“二阳,洗干净腚眼儿,哥今天教你唱一首菊花爆满山。” 陈南啥都没说,而是直接拿出手机,给二阳的父亲拨了过去:“喂,叔叔,我跟您讲述一下二阳在校的学习表现情况啊,我觉得有必要送他去警校提高一下思想觉悟了……” 二阳急忙上前,一把抢过陈南的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按了关机键,然后抬头道:“几位爷,小弟知错了,我给你们笑一个,你们高抬贵手,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呗……” 二阳的贱相引得几人哈哈大笑,压抑的乌云一扫而光。 烟抽完最后一口,哥儿几个上车离开了。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区域,巍峨挺拔的成海大厦依然霓虹闪烁,金光灿灿的皇宫大酒店照旧灯火辉煌,钢筋水泥的城市也还是冷漠如故。 其实,成海集团和成海大厦,连同下面的皇宫大酒店,都是康成海的产业,可惜当时的陈南一行人并不清楚,陈南甚至都不知道康成海的名字,见了面,也只是喊他康叔。 直到多年以后,当陈南真的站在成海大厦最顶端的办公室,透过明亮的落地窗俯瞰着琉璃璀璨的大都市,他才意识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