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故人之子
夜色如幕，笼罩了整个沙河城，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东西南北四处城门都紧闭了大门。值夜的两个兵士站在城墙上，打着哈欠。 杨戬猫在墙下阴影处，发愁不已：“二郎，你说我是不是脑壳坏掉了？没事进什么城，现在被人瓮中捉鳖，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怀里的幼犬被按住不让动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不满的呜咽声。 它的名字叫二郎，杨戬给取的，意思是自己是老大大郎，幼犬是兄弟，老二，叫二郎。 那守门的祭师当面透露的消息让他生出警惕，有心马上打退堂鼓，退出沙河城，但又怕露出破绽，不得不跟着祭天令的车进了城。 进城容易出城难，四个城门都把守着祭师和兵士，对出入城门的车马反复检查询问，对有孩童的车马队伍都特别关注，偶尔见到一两个流浪孤儿，立刻押起来不知送到什么地方去。 杨戬不敢造次，找了一处偏僻处躲到现在，滴水未沾，口中干渴得要冒出火来，幼犬更是饿得将嘴尖着到处拱。 天空上突然似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闪过，带着扑拉扑拉的翅膀扇动的声音，向着城中某处地方飞了过去。幼犬急急忙忙地将头抬起，朝着那个方向，尖声吠叫。 杨戬吓得一把捂住了它的嘴，这是要命的节奏啊，大半夜墙角下突然有狗叫，兵士要是下来查看，不是将自己逮个正着吗？ “别叫了，我马上带你过去看看，找点吃的。我马上去，你不许再叫了！”杨戬安抚幼犬，蹑手蹑脚离开城墙角，向那白色东西落下的方向跑了过去。 眼前是一座巨大气派的观门，如同城墙一般坚固而高大的围墙，琉璃飞檐，气派森然，两侧耸立着两只巨大的白玉狮，在夜色下散发着肃穆森严的气息。 观门紧闭，门上挂着极厚重的牌匾，上面有“三和道观”四个大字。 杨戬指给幼犬看：“你看，人家门关着，那东西飞进去了。我们进不去的。” 幼犬睁着眼打量着，眼神若有所思，似乎还带着一丝渴望。 师父说得没错，兰灵犬果然是聪慧多智的物种，才出生几日就会满地乱跑，这也罢了，现在还露出这种思考的眼神，真不好糊弄。杨戬轻咳一声道：“走了啊，去其他地方给你找点吃的。” 二郎一下子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掉到地上翻了个滚，一咕噜爬起，沿着围墙向前狂奔而去，短小而肥胖的身子像个在地上滚的rou球。 杨戬大惊，向前追了过去。 追了好远，突然失了踪影，杨戬定睛一看，原来这处是一个池塘边，围墙下的砖头不知什么时候松动，露了一个小洞。想必二郎就是从这小洞钻了进去。 杨戬气急败坏地打量了下那洞口，差不多能容纳自己的身体，一咬牙也爬了进去，一面爬一面暗叫晦气，今日实在倒霉，被困在这里不说，还不得不钻了狗洞。 待到进了围墙，发现自己身处一堆假山之中，周围灌木繁密，花香怡人，不远处有一八角亭。 想必这里是道观的花园，此时已是夜间，应该不会有人来，他壮着胆子，猫着腰，在草丛假山下慢慢寻找，口中低声叫道：“二郎，二郎！” 月光被假山拦阻，许多处地方都见不到光，杨戬直起腰，苦恼地四处张望。 不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间杂几句隐约的话语声。 “坏了，坏了，有人来了！”杨戬吓了一大跳，一头钻到假山洞中。 脚步声愈来愈近，听上去像是有三个人，经过他所藏身的假山，顺着小径去了八角亭。 杨戬心里嘀咕，观里道士竟有这等闲情，大半夜地还来逛花园，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罢。 一人说道：“开安，你且退下，我与你师叔在这里说说话。” 另一人应了一声，在亭中桌上摆了些瓜果茶盏，就沿着原路离开了。 杨戬听这声音有些儿耳熟，略一思索，恍然想起，这不是傍晚时带他进城的那什么祭天令大人吗？ “师兄急招我来，有什么要紧事体吗？”一个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祭天令大人的声音说道：“云空师弟，这几日你去哪里了？” 沙哑的声音道：“有些私人事务要处理，因此离开了几天。” 杨戬心里一动，悄悄从假山缝隙中看去。 只见亭子上挂了两个白色灯笼，照得周围亮堂堂的。 亭中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就是祭天令，换了一身宽大的白色便服，另外一个年级略轻，看上去约有三十来岁，身材略高，脸色苍白，一身玄色道服。 一只白色的大鸟在亭子周围的半空中缓缓盘旋飞行，双眼血红，长而弯的嘴像一把镰刀，令人望而生畏。 祭天令盯着对方的脸道：“方才我听太守说道，你以我的名义要求他设立关卡，搜捕流浪孩童，可有此事？” 那玄色道服名为云空的男子道：“不能说是搜捕，只是暂时将他们收容到本地教馆中，等到登记好名册，入了教籍，就由本教负责教养。” 祭天令道：“这项举措仅针对沙河城？” 云空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在全天下都推行这一做法。我已经以师兄的名义，向皇上请旨，预计皇上的旨意这两日就会到总坛。” “你……”祭天令霍然起立，怒声道，“大胆！” 云空平静地道：“师兄请坐下听我解释。” 祭天令并不坐下，怒视着他，道：“你不用巧言辩解，我已经听城门兵士说了，你要找一个名为杨戬的孩童。你假公济私，假传令旨，究竟有什么目的？杨戬是你什么人？” 杨戬屏住呼吸，拉长了耳朵。 云空道：“杨戬是我故人之子。他一家失踪有段时日了，我一直找不到他们。因此不得不出此下策。” 祭天令冷笑了起来：“你故人之子？既是你的私事，凭什么动用本教人力？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祭天令吗？” 云空默然片刻，才轻声道：“师兄，当日我们比试符文前一夜，有人见到你从我的房里出来，结果第二日，我撰写的符文不翼而飞，因此你才能当上祭天令。我一直想问师兄，在师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师弟？” 祭天令脸涨得通红，口吃道：“谁，谁说的？我根本没有去过你房里！” 云空淡淡道：“事情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只是我现在有了难处，希望师兄能帮我一把，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罢。” 祭天令坐回原位，勉强道：“不提也罢。只是你究竟要找这杨戬做什么？据我所知，你在教里修道一百多年，之前一直随师伯闭关，哪里来的故人之子？” 云空沉默片刻，道：“这点师兄就不必问了。总之我要找到杨戬。” 杨戬攥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冷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汪汪” 突然亭子边传来一阵尖厉的狂吠。杨戬吃了一惊，定睛细看，二郎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杵在草地里，对着空中的那只白色大鸟尖声狂吠，似是愤怒不已。 那只白色大鸟呼啸一声，拍动巨翅，俯冲下来，锐利的钢爪一把将它rou墩墩的身体抓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