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叛逆的男孩（三）
夏夜的空气很凉，凉的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警察局的大门没有关，就连拘留室里的门都是敞开着的。 凉气钻了进来，让孤独的安苏明竖起了毛孔，他双腿并拢蜷缩着身体，下巴顶着膝盖，无聊的看着钟表的秒针，一点点的在转动，时针已经走到9的数字上面。 他的父母都是上班族中的工作狂，准确来说是他的mama。就算警察蜀黍刚才打电话让他们来警局领走自己的孩子，他们还是会把工作做完，在他们眼里工作永远是最重要的。 在他还和mama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问mama，那那你为什么要工作呢？他mama捏捏他的鼻子，不工作的话怎么给你好吃的好玩的呀。 肥仔和眼镜男都是被自己的父亲领回去的，也没有受到家长的责骂，只是被自己在警官面前装模作样的父亲训斥几句后，面露忏悔的和警察说，叔叔阿姨，狗头拜，我会好好检讨的。 临走时，他俩还不忘对安苏明挖苦，‘衰仔，你也真够衰的，警察局这种比太平间还要恐怖的地方你还要继续忍受下去，不愧是咱们三贱客之首’。 ‘我走了，衰仔。自己多多保重，小心着凉，我听说警察都会打人的，嘻嘻’。对于这种来自兄弟的调侃，安苏明已经出现了免疫能力，他的心没有任何的波动，像是死人。 他甚至还会想自己如果真是死人该有多好，没有任何的顾虑，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情感，就算被自己心爱的女生给拒绝了，也不会感觉到心痛。 哦，不对，死人怎么还能追求女孩呢？应该是永远的闭上眼睛，长埋在地下。 忽然，安苏明又觉得变成死人太不好了，那样的话，自己看见的只有黑暗，没有任何的色彩。他也会觉得，棺材很冷会很狭窄，会闷死人的。 哦，不对，自己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感觉呢？ 安苏明在这段寂寞的时间内，一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互相矛盾的东西。 警察蜀黍对他很好，起码还管了安苏明一顿晚饭，尽管饭菜不合自己的胃口。他很怀念mama做给自己的番茄炒鸡蛋和牛rou丸，他感觉任何美味佳肴在mama做的菜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永远的不合胃口，虽然这只是在mama没有嫁给那个男人之前的事情了。 安苏明生活在继父的家庭里，过着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的生活，还有一个每天都吵得他难以入眠的没有任何血缘的九岁弟弟。 继父从来没有把他视为己出过，就连看他的眼神永远是冷漠的，安苏明感觉自己是被寄养在别人家的小孩，生活得一点都不自在。 安苏明还处在叛逆的青春期，他经常是夜不归宿，要么在网咖通宵玩英雄联盟，要么就去和肥仔或者眼镜男挤一个被窝。他更偏向于后者，因为眼镜男的父母也经常不在家。 只有一个言听计从的保姆机械式的工作着，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只有在安苏明住在自己家的夜晚才可以听到大吼大叫的笑声。 安苏明寂寞的处在一间狭小的拘留室里，感觉空荡荡，警察没有时间去陪伴这个叛逆的男孩，周围万籁俱寂，空气里只有钟表齿轮的转动声音。安苏明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可以听到微乎其微的转动声？或许这是一种幻听吧，又不是头一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有时候睡觉时，安苏明感觉自己耳边会有吵杂的声音，夫妻吵架的声音，餐具摔碎的声音，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的对白，甚至连脚步声都可以听得到。 他对自己那俩好基友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而眼镜男和肥仔不但没有安慰，还调侃的说，衰仔，你精神不正常，应该去看看医生，我们能理解，高三学业压力大，到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自寻短见啊。 从那之后，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安苏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搭理过他们。 即使别人在别人眼里看来是疯子，但在自己眼里看来是天才。 对于安苏明这种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来说，他感觉自己拥有超人的能力，有着不同寻常的过人之处。他还幻想着自己能像汉考克①一样成为游侠，去拯救世界，去匡扶正义。 虽然这听上去很扯淡，也很讽刺，一个四处惹祸的叛逆孩子还想着去维护世界的和平？ 安苏明叹了口气，无聊的数着秒针走的格数，一格一格的数着，走完一圈后，数着几圈零几格。 “十五圈零三十格……” “二十三圈零五十二格……” “四十九圈零三格……” 直至孤独的衰男孩数到‘六十六圈零十七格’的时候才停了下来，门口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藏青色和白色以及黑色的衣服混入自己的视线里。 那个打着领带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的男人好声好气的在对穿着藏青色警服的警察说些什么，安苏明不用想都可以猜得出来，无非是‘警察同志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孩子严加管教的’‘养不教，父之过，没教育好孩子是我们的责任’之类打保票的话，和在学校对教导主任讲的话大致类似。 安苏明伸伸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脊骨‘噼里啪啦’的响。站在自己mama的旁边，等待着警察的放行。毕竟是自己的亲骨rou，安苏明的mama也没有过多的去责备自己的孩子，只是语气委婉的说上一句‘怎么又闯祸了’。安苏明在自己mama身边时总算是收敛了不少，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mama。” 继父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领着这个永远都是‘别人家’的男孩沉默不语的走出警察局。 坐在私家车里的安苏明看着窗外快速流动倒退的夜景。车内的气氛凝重无比，没有人打破这暴雨前的黎明。 刚回到家，继父就给了安苏明力气很重的一拳，拽住他的衣领推到墙边。安苏明也没有作出反抗，任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臭骂着，“你他娘惹谁不好，居然惹上了马岸豪？你它妈知不知道他爸可是我的老板，你把他惹急了，老子可是会被炒鱿鱼的。” “嘁，你丢掉工作管我什么事？只能怪你命不好。那么多家公司你不找，偏偏选中了他家的破公司？是他家开给你的薪水高？还是里面有你恋恋不舍的小情人？” “混账东西，你再给我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愤怒的男人又打了安苏明一拳，这拳头比刚才那拳还重，嘴角都流出了鲜血。 安苏明的mama拉扯着自己丈夫的胳膊，哀求着他不要再打孩子了。再怎么说自己的孩子也算是你的‘儿子’，就算孩子犯再大的错误，也不应该实施家暴解决问题。 安苏明把挡在自己眼前的胳膊甩到一边，擦擦嘴角的血迹，盯着那个怒火中烧的男人，“姓李的，我告诉你，你不是我的爸爸，你没有资格管我。以后，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不然，我也是会还手的”。说完，叛逆的男孩离开了这个算不上‘家’的家，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 安苏明的母亲也没有阻止自己的孩子离家出走，她知道，一旦安苏明的脾气倔强起来，就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了解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安苏明在受委屈的时候回去什么地方，现在应该多给安苏明一些空间，让他好好的静静。确实，在这个家太委屈安苏明了，他从来没有享受过李东成的疼爱，也没有收到过李东成送的节日礼物。 “你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死在外面最好。”李东成愤怒的咆哮着，眼睛气的都布满了血丝。要不是看在和他母亲已经组成家庭的份上，他根本不会让安苏明这个‘别人的孩子’进自己的家，更别提给他买衣服，给他零用钱了。 欢乐谷，游乐场滑滑梯，晚上11点钟。 或许是赫拉的心胸狭隘惹怒了主神，宙斯打翻了他办公用的墨水，将天空渲染的格外深蓝。星罗棋布，像是女神裙摆上的水晶装饰撒向银河，预示着明天会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这对于安苏明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阳光明媚的天气，安苏明也是一个人独孤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风雨交加的天气也是一个人走；烈日炎炎的夏天也是一个人走；寒风朔朔的冬天也是一个人走。这条从学校同往家的道路上，总是一个人独孤的走着，偶尔会有肥仔和眼镜男陪伴。 今天是十五号，每月的这天是月亮最皎洁明亮的一次。中秋节的意义是让自己的家庭像月亮一样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虽然，今天不是中秋节，但孤独的男孩觉得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安苏明把手枕在脑后，躺在滑滑梯的底部，仰望着璀璨的星河，在寻找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他在腾讯文学看到过一个名叫‘张涵硕’的烂作者写的一本《十字血赎》的烂书，是关于吸血鬼的。内容很烂，文字很烂，总之就是一个字，烂。 但，书中有一段话却成为了安苏明的座右铭。 你或许孤独无助，你或许卑微渺小，你或许只是这大千世界的过客。 当你独身无助时，当你卑微渺小时，仰望天空，寻找那颗给予自己鼓励和希望的恒星。 它是挑灯人，在永无边际的nongnong黑暗中，指引着方向。 每次仰望星空寻找那颗指引方向的星星时，安苏明都会想起这段毫无意义的心灵鸡汤。虽然都是些做作矫情的废话，但起码会让安苏明心里好受一些。 偌大的游乐场里，寂静的能让人感觉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失去了听觉？笼罩着死寂沉沉的气息，让安苏明想到了之前看过一部名为《咒乐园》的恐怖电影，惊悚的头皮发麻。他的胆子很小，就连蟾蜍壁虎之类的东西都会让他战战兢兢的。 每当有人问他胆子为什么那么小时，他都会说，如果你从小就看恐怖电影的话，你就会感觉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和电影的某个场景会十分的相似，你就会害怕会有披头散发的女鬼出现在你的面前，或者拍拍你的肩膀。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从小被恐怖电影洗脑的安苏明晚上睡觉时都会永远的开着灯，他害怕黑暗。有时晚上会停电，他就会蒙上被子蜷曲在被窝里，这样会让他有些安全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心智的成熟，这种感觉也变得越来越淡。 夏季天长夜短，美丽的星空和皎月供人欣赏的只有区区五六个小时。但在安苏明的眼里看来，简直是度时如年。已经是午夜了，安苏明依然没有任何的困意，反而是越来越精神。 每次无聊透顶的时候，安苏明就会爬上阶梯，从滑滑梯上滑下来，反反复复，直至心里的无聊被赶出去。不过，‘无聊’这个淘气的精灵不打算放过犹如丧家之犬的衰男孩，很快，它又悄悄的钻进安苏明的心里。 安苏明彻底的被打败了，淘气的精灵也笑嘻嘻的跑开了。 快要被无聊逼疯的衰仔把头发抓的乱糟糟的，像是一个患有严重失眠症的病人。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都是仰望星空数着星星而沉沉的睡过去，没想到，今晚却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身体的血液莫名汹涌澎湃，热血沸腾。 今夜月亮很大很圆，是地球磁场最强的时候。虽然会影响到人的生理作息，但也不至于会让自己这么精神吧？安苏明奇怪的想。 为了消磨时间，安苏明开始寻找着童年里的珍贵记忆。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会夜以继日的不停旋转着，如呼吸般明起明灭的闪烁霓虹灯盘旋在木马屋顶，安苏明的身体随着木马的摆动都上下颠簸着。 这种感觉让他回到了童年第一次来到游乐场的时候，也是唯一的一次。 注解: 汉考克①，《全民超人》的主人公，拥有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超人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