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钟家少爷的脑洞
传说密宗术者用来存放东西的道具叫做“芥子”,和道家术者的“方寸”一个性质,都是以极小极少的体积容纳很大很多的物品。当然,如果有人突然生出恶趣味,想要往里面放几头大象也不是不行,只是这类道具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虽然可以容纳体积和重量的上限很高——一百个术者里面也不见得有一个能触碰到那个界限——但这些重量的千分之一会加在身上。 所以苟天华在把一个方寸交给钟魁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把方寸当成是万能口袋,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扔,这样很容易养成习惯并迅速积累起它的重量。这对于道符来说却是最适合的,因为就算是十万张火符加起来,最多也就一两斤,千分之一连一克都不到,对自身的行动丝毫无碍。 这样一来,钟魁自认为符箓术和养成型单机游戏或者即时战略型联机游戏有着很多共同之处,譬如同样看重平常的积累,还譬如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就会大肆消耗一番。一点一点积攒十万张火符听上去可观,以后可能会制作和积攒出的道符更多,要是符箓术真的有苟天华说的那么强大,其他十二种道术怎么还会有人去修炼? “如果没有推测错误的话,”钟魁仔细回想《太阿经》和《参符经》上面的内容,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符师最大的弱点恰恰就是也是他们平时的依仗——数量庞大的道符。” 想想看,道符的功能和效果极为广泛,这种广泛代表着方便,方便意味着省力,省力导致懒得动弹……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所有故事里面的魔法师的身体都是羸弱不堪的,当用一条路可以走到终点的时候,谁还会再去另寻一条不一定比这条近和方便的新路呢? “他们借用道符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想法,但一是道符本身就有极限,‘量变引起质变’这句话不一定永远成立;二是一旦道符用完,符师就是所有术者中最弱小的,”这就是钟魁自己推想出来的,联系他在河阳时的经历——道符在手的时候,鬼怪们不是被陷阱困住就是被阻住,而当道符消失之后,他只得立刻放弃抵抗。 即便符箓术真的有钟魁所想的缺点,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能做到的唯一可以每天看到进步的,就只有画符了。《参符经》的附录里记载了七八十个符箓化的小篆,也就是七八十种不同的道符,钟魁辨认了好久,才挑了其中三四个目前能看懂的字画了起来。这和消化灵力无关,只是为了积累一些道符而已。 毕竟是换了地方,要是在家里的练功房,钟魁可以一练就是半天,门都不带出的。到了学校,他就发现自己有些坐不住,更不要说白天发现这所学校里面有些古怪,不单有古怪的学生,学校本身也有些古怪,这不由得让他联想起广川这里的鬼门。他穿好衣服下了床,正想出门的时候,只看到门被推开了,一个就穿着背心的瘦子挤了进来。之所以说“挤”,是因为这人虽然瘦,背后却背了一个足有他身体两倍宽的书包,两只手各提着一个大皮箱,进门的时候还是正脸进,不被卡死都算便宜他了。 不用说,这人多半应该是他未来几年的室友了,钟魁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家伙和术者有什么关系,动作笨拙地挤了半天才进来,看到有人在就朝他露出憨厚的笑容。但这笑容落在钟魁眼里,无比的傻气四射。发现这家伙对自己的笑容没反应,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他放下大大小小的包,准备收拾床铺。 钟魁在这人推门的时候就感知到了他身上的灵力,那股灵力只会在他之上,然而他绝没有想到这股灵力的主人竟然这么,蠢——憨厚和蠢有时候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蠢人更适合修炼吗?” 那人甩了一下床单子,这才想起来好像没有介绍自己,于是转身过来,“我叫何杰,你叫啥?” “钟魁。” “钟馗?传说中的抓鬼天师钟馗?” “魁首的魁,谢谢。” “罪魁祸首的魁?” 以上这段对话自从初中起就不断出现在钟魁的生活中,让他不厌其烦。不过当他真正接触到术界之后,他才有些理解父母为他起这个名字的期望,他们期待着他成为像传说中那个天师一样的术者。当然,罪魁祸首这个词也经常出现,那是很多人调侃的谈资。
钟魁能看出何杰完全没这个意思,他只是在前一个时刻对这个同音字有些感兴趣而已,这个时刻就把同音字丢到脑后,又回去鼓捣自己的被子。钟魁也想再观察一下,再说床周围有阵法,万一自己走了,被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探了个底儿掉怎么办?让他主动搭话也是个难题,钟魁索性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拉丁文入门》看了起来。 自从学习符箓术,尤其是看了《参符经》之后,钟魁就敏感地发现古老文字对道符威力的影响,而这古老文字不限于华夏。于是,同样流传到现在且使用量还算有些的拉丁文就成了他最近的研究。可能苟天华都没有想到,钟魁的脑洞竟然已经大到在琢磨把符纸上的小篆变成拉丁文会是什么效果。 当然,这种研究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简简单单把符纸上的字换掉就可以换一种效果的话,学符箓术还有什么困难的?符纸上的字当然是小篆,但写法可不是标准的小篆写法,而是符箓化的特殊笔法,钟魁想做的,就是想出拉丁文的符箓化笔法。 “符箓四境,‘敬畏恐惧’,”这说的是修炼符箓术遇到的四层境界,敬是纯粹菜鸟入行时的想法,因为不懂,只是举例很远地观望,没有切身之感;畏是已经十分接近,对于还没有出现的危险下意识的感觉;细思极恐,这是接触过符意之后的胆寒;惊惧,在符意中慢慢苦熬的漫长阶段。 “就连苟天华也在这第四境,”钟魁当然还在第一境,他很熟练地又掏出一本《古拉丁文探究》,这本书更加偏向记叙拉丁文各个阶段的历史背景,这对于钟魁探究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对于强大力量和存在的崇拜和敬畏很有帮助。 “你也对这些历史感兴趣啊,”二十分钟都过去了,何杰左手的被子和右手的被套还是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偏头看到钟魁手里的两本书,丢下手里的东西就凑了过来,没想到钟魁想赶苍蝇一样地甩了甩手,“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