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永恒的力量
第二天，孑然一身的姬风，便是选择在一个天光将放未放的寂静时刻，悄然从窗台跃下，翻过叶家庄的木桩大门，走向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抬头看了一眼尚还朦胧的天色，那东方的鱼肚白，都还熹微。 轻轻呵出一口浊气，看着雾霭深沉，露珠冻结的远方天景，姬风弹了弹随身携带的暗影软剑，回头又看了一眼被雾霭包裹的宁静叶家庄。不管怎样，这里，终归是他人生旅途之中的一个站点，存留过他的生命烙印，有他存在的证明。 而这里的人和事，也终归是将永久的留在他记忆最深处，等到他最后成道称帝之时，方才会拿出来细细品读，体验其中的点点滴滴时光蕴藏，品味其中的种种感悟。 吸了口气，收敛微微波澜的心绪，姬风便是在晨光熹微之中，缓缓离去。 万丈红尘，滚滚历练之路，对于现在的姬风，尚还只是刚刚起步。 “嗒嗒” 脚步声响在寂静森林之中泥泞土路之上，显得格外的响亮。 只是突然，这一连串连续的坚定脚步声，却是忽然停驻，姬风站在道路中央，错愕的眼神，充满震惊而莫名的意蕴，盯上那一双璀璨而泪中带笑的晶莹眼眸。 前方的道路之上，正有着一位二八俏佳人，身披狐裘，俏然而立，用一种温柔的足以融化钢铁的眼神，静静的注视着一脸错愕难以置信的姬风。 风吹来，扬起叶淑文额前的秀发，却吹不动叶淑文温润如水的剪水双瞳之中，蕴含的无限柔情。 “你……” 望着叶淑文被动的紫青的面容，姬风发现，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小女人的固执了。 “公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僵硬着青紫的朱唇，叶淑文颤抖着身子，依然是笑意如春。 谁知下一刻，姬风却是突然神色转冷。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动我么？那你也太低估我们修士的毅力，高估你的坚韧了。我辈之人，踏天而行，登天而歌，奏的是无情曲，唱的是生死调，千万载岁月，弹指悠悠，芳华寂寂，红颜枯骨，不过睁眼开眼的霎那，你真以为，凭借着我们不过两三天的交情，就可以约束住我的脚步么？我的心，这一生，都不可能为你而有片刻的停留！你这样做，让我很生气。” 嗒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姬风与叶淑文擦肩而过，冷言冷语，没有丝毫的温存问候。 “我……” 这一刻，叶淑文有种莫名的委屈，想要痛哭流涕，掩面大哭一场，但急促的转过身，望着姬风越走越远的决然背影，叶淑文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痛苦，沙哑着嗓音道：“姬公子，淑文得知你今日就要离开，想到以公子的为人，必然是不喜欢众人送别的场面，便是自作主张的在这里等候。但，淑文从未曾想过要羁绊公子的一生，更不曾妄想得到公子片刻的温存厚爱，只是淑文心中敬爱、仰慕公子的无上风姿和为人，想要送一样东西留给公子做纪念！这样，即便公子日后离着淑文千山万水，千里万里，也知道，在这里，在这个偏僻的天地角落里，有一个人，一个叫做叶淑文的女人，心里牵挂着他、惦记着他、忘不了他！想要再见一见他！” 含着悲苦哀婉的离情切意，叶淑文双手捧着一件玄黄色的披风，递到姬风面前。 看着叶淑文那冻得煞白紫青的面容和立在风中不住颤抖的柔弱娇躯，姬风只觉得心尖一颤，从未曾波澜的石心，竟是起了阵阵涟漪。 “叶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叹息一声，姬风没有去接那套披风，反而是握着叶淑文被动的僵硬的小手，开始以九阳之气暖化，以免在以后留下冻斑。 叶淑文开始是有些羞涩而紧张的挣扎，但看着姬风冷然的脸色，又感觉到从那双温暖的大手之上流转而来的阵阵温暖灼热，叶淑文心中微惊，却也是没有再次的挣扎。 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异样。 只是姬风仍然是那副无动于衷的冷然模样。 “闭上眼睛。” 抬起头望着那张雪白的俏脸，姬风面无表情的吩咐。 叶淑文虽然心中羞涩，却也是在心里别扭了一阵，但看着姬风逐渐冷漠的眼神，也只好颤抖着身子，轻轻合上双眸。 看着那修长睫毛不住轻颤的青紫脸庞，姬风冷酷的脸上，则是浮现一抹微不可觉的笑意。 这个傻女人。 姬风心头低语一声，却是毫不犹豫的将双手覆上了那张冰冷无比的脸庞，指间，仍能感受到那股专属于叶淑文的柔软触觉。 感觉到姬风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脸颊，叶淑文芳心一颤，紧张的张开眼，却只是瞧见那一只白皙的手掌，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紫金色的热气，敷在自己的脸上，并顺着表层肌骨，渗透入全身，驱逐着那一股股寒冷，带来一波波温暖如春的炙热。 叶淑文的俏脸一红，被热光蒸腾的越发艳丽娇媚，分不清是羞还是热。 “公……公子，可以了。” 瞧见姬风仿佛不知疲倦的在其脸上揉捏，叶淑文早已是羞不可耐，声如蚊呐的低声轻语道，垂着头不敢看他。 觉察到叶淑文的异状，姬风微愣，旋即下意识的一低头，却是看到了一幅少儿不宜的场面，顿时一阵干咳。 “咳，叶小姐，你的礼物我也受到了，现在，你便回去吧！” 垂着双手，看着近在咫尺的叶淑文，因为距离过近，鼻翼间自然而然的便是嗅到了一股专属于女子的处子清香，姬风眉头一皱，与之拉开距离，转而温和着声道。 “那，公子你呢？” 猛地抬起头，叶淑文眼神中爆发出一团神采，直直的盯着姬风，轻咬下唇，踟躇的道。 “我？” 姬风微微一笑，声音无喜无悲。 “我自然是继续踏上修行之路。一路披荆斩棘，迈上巅峰。也许，也有可能陨落在某一个凄凉的山谷，或者是冰寒的雪地，又或者是葬身火山熔岩，总之——谁知道后来的事呢？” “也许，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活得比我还要长久，也说不准呢！” 望着叶淑文一脸担忧的神色，姬风却是显得极为的洒脱，淡然一笑，持剑而立。 “生死自有天命，轮回且看世人。命运掌握不了，但我们每一个凡人，都可以掌握自己的意志，那是属于生命永恒的力量。有些人，虽然死去，但他们永远活在我们的心底；有些人虽然老去，但在我们心里，他们依然年轻；而有些人虽然不再，但透过点点滴滴的精神烙印，从文字中、音符中、数字中，这人类三大智慧结晶之中，也可以感悟到他们的存在，和他们跨越时空长河对话，千古不朽。这就是我们凡人连岁月都带不走的东西。命运可以注定我们逃不脱生老病死，却无法阻止我们这中间种种因果过程。” “而只要给我们一个契机，我们凡人，便是可逆战成仙，超脱轮回。而为了追寻永恒的大道，我辈中人，自当是应全力以赴，摒除外欲，守的心灵安宁自在。” 轻抚着叶淑文的秀发，姬风首次流露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眨巴着眼眸看着仿佛突然变得陌生，却又似乎就是如此的姬风，叶淑文突然感到心中一片茫然。 因为姬风说的这些深奥的道理，她虽然很懂，却似乎并不懂。 而最重要的是，她找不到和姬风对话的言语。 这让得叶淑文很苦恼。 抚平叶淑文眉宇间的皱起，姬风收回手掌，轻笑告别：“叶小姐，姬长风走了，小姐多加保重。” 呆呆的看着姬风离得自己越来越远，叶淑文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到姬风的身影都逐渐模糊之时，叶淑文才突然醒悟，大声呼喊道：“姬公子，难道那个什么永恒的大道，就那么重要吗？难道公子就决定要孑然一生吗？为什么追寻大道，就要抛却七情六欲，为什么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 姬风的脚步微微一顿。 下一刻，继续向前。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修炼！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我就要生老病死，你们却是要超脱！” 叶淑文发狂般的向前疯狂跑去，只是一路上却是跌跌撞撞，当秀足撞上一块巨石之时，叶淑文终于是再也跑不动，只是跌坐在地，柔弱悲戚的痛哭失声，泪眼朦胧的望着姬风离去的背影，放声大哭。 这是诀别，不是离去。 拥有一颗敏感的心灵的叶淑文知道，这一次，姬风，再不会有和她相见的机会。 这一别，便是永别，是永远的诀别。 这一生，她和他，再难相逢。 至此，她叶淑文，便将像稻香村里面的那些妇女一样，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承受着生离死别之苦，爱恨情仇之殇。 半生孤苦伴伶仃，谁家儿女叹痴情？ 多情总似无情苦，有情更需连理人。 当叶淑文哭得喉咙沙哑，哭得泪眼朦胧，哭得天昏地暗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时候，感觉到周围一点异样的她，猛然抬起头，却是瞧见了一个人，正静静的注视着她。 “我也要寻找永恒而不朽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