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阿的小妹
因为是逆光,所以我不确信自己是否真的看清了,于是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时,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那个独腿女孩呆呆地站在雨里,她张开嘴在说着什么,可我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只看到她的身体在雨中微微发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前面就是医务室,你可以带你的朋友去那里休息。” “那个……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我只是缺少了一条腿,但我还有另一条腿,我自己能走的。” 她的语气相当自信,拄着拐杖独腿走路的样子也特别醒目。 我点点头,打心底有些佩服她,在她那清澈的眸子里,有一种纯洁的绝不服输的光芒。 我抱着昏迷不醒的安小北跟在她的身后,顺着雨路来到医务室,很奇怪,医务室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将安小北放在床上,并弯下腰给她盖上被子,再点燃一张安神符,将安神符的灰烬抹在了她的眉心。 听到安小北均匀的呼吸声后,我松了口气,正要起身,一只柔软而温暖的小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掌,一刹那间,我甚至有种触电的感觉。 她的手臂摇摇欲坠,很虚弱,但我知道她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小建,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我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关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可她分明是在哭啊! 我不忍心责备她,只是委婉地问了一句:“我给你的护符呢?怎么没有戴在身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洗澡的时候换下了,然后……然后……” 我又往上拉了拉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赶紧躺下休息会儿。” 说完我便要离开,她急忙拽住我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道:“小建,别走,别走好不好?” 我故作严厉道:“乖乖闭上眼睛睡觉,不然我真走了!” 这一招还真有效,安小北立马就闭上了眼睛,只不过她还是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不肯撒手。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相当委屈的声音:“呜呜呜,官人,你居然当着小月的面,和她……和她……不行,我……我要念紧箍咒了!” 我不知道花冷月在叽叽叽地默念着什么,我只感到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难道真的是有紧箍咒? “小月,小月,别再念了,这是个误会。” 可是花冷月根本就不听我的解释,我只好点了安小北的睡xue,这才忍着头痛,将安小北死拽着我的手放进了被窝里。 “小月,正事要紧。” “哼,姑且放你一马!” 稍微揉了揉脑袋后,我来到独腿女孩的身边:“刚才你说那个恶灵是你的meimei?能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我叫阿的小妹,我meimei叫阿的小姝,我们是彝族人。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我们寨子里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闰年闰月闰日出生的双胞胎姐妹,其中的一人是灾星,会给家人和寨子带来灾祸,必须杀死一个……” 以上阿的小妹讲的故事太过沉重,还是由我来讲述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阿的小妹的样子有些奇怪,我说不清,可就是觉得有些怪。 那一年,二月二十九日,阿的小妹和阿的小姝出生了,按照寨子的规矩,其中一个将会被祭河神,谁死谁活,只在寨主大老爷的一念之间。 可是她们的母亲不顾寨子的反对,以死相逼,硬是保住了两姐妹的性命。 可之后这一家人的生活却因此陷入了绝境,人们惶恐不安,纷纷避而远之,因为她们不知道,这姐妹俩究竟谁才是受到诅咒之人,干脆都不要招惹得好。 所以每次碰到这两姐妹,人们都会战战兢兢地绕道而行,像是从某种可怕的怪物身边逃离一般。 阿的小妹和阿的小姝实在长得太像了,她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寨子里的人排挤着,除了葬礼和祭祀之外,几乎所有的人情世故都绝交了。 四岁时,又一个闰年,也就是她们的第一个生日那天,她们的父亲出意外死了。人们都在议论,说是灾星的诅咒开始蔓延了,是双胞胎姐妹中的其中一人克死了自己的父亲。
这种流言几乎令她们失去了容身之所,姐妹俩面临着被活祭的命运,她们的母亲在大雨中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了寨主大老爷的饶恕,让她们这三个孤儿寡母有了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日渐成长的姐妹俩在舞蹈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尤其是jiejie阿的小妹,她不仅有着惊人的天赋,更有着超强的毅力。 人们似乎已经遗忘了她们身上的诅咒,或者说那诅咒已经被她们身上的光环所掩盖了,姐妹俩在寨子里越来越受人们喜欢了。 舞蹈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它给人以坚韧不拔的意志,同时也给予了人们青春美丽,我仿佛又看到姐妹俩那笔直而又倔强的娇小身子,正在舞蹈老师的指导下慢慢成型。 因为每天需要汗流浃背的体力付出,因为要学各种各样自己不擅长的动作元素,因为要忍受柔韧性伸拉的疼痛,这将是她们成长路上必经的一段刻骨铭心的辛酸血泪史。 又过了四年,又是二月二十九日,她们八岁了,在舞蹈方面有着卓越天赋的阿的小妹,独自一人前往县城参加青少年舞蹈比赛。 捧着冠军奖杯的她还没来得及和mama,meimei分享这成功的喜悦时,突然得知了一个噩耗。 她的mama,在她生日的那天暴毙了,而她的meimei被认为是灾祸的源头,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小牢房。 寨主大老爷不允许阿的小妹去见她的meimei,她每天徘徊在小牢房外面,不停地呼喊,不停地去向寨主大老爷磕头求情。 对她而言,meimei就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失去meimei。 每天夜里她都能听到meimei痛苦和绝望的哭泣声,透过小牢房唯一的缝隙,meimei那双留着泪水,无助而空洞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 直到寨主大老爷下令,要烧死自己的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