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浮屠
“侯爷”就在安玉晃神的时候，苏昂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身紫色朝服，看样子是刚刚下朝就直接过来了，赶紧行了礼。 苏昂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两个小丫鬟，而苏玉染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有起来行礼的意思，她现在是护国圣女身份远在苏昂之上，按她的心思来说，他该是要对她行礼的。 “你们先下去吧” 他想单独跟苏玉染聊聊，安玉拉着安然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父女两个，气氛一下子就冷了。 就那么站在门边看着她的样子不曾开口。 在他的记忆中，已经不记得她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更恼怒的是，竟然想不起一次，他有跟她单独相处的场景。 “你，真的要去天神宫？”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样称呼她，玉染儿？染染？这些都太过亲昵，他才惊觉他似乎也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苏玉染终于肯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圣旨和天神宫的神旨都在这里，侯爷不妨自己看看”语气里还是生疏冷漠，她不会因为他这一两次的示好就会对他有好脸色，他没杀死母亲，却是他造成的恶果，她不会原谅他。 如果不是因为她靠上了天神宫这颗大树，如果不是她照着母亲描述他小时候的样子刻意跟他一样的装扮，模仿他的神情，他会认为自己是他的女儿么？恐怕看都不会来看一眼，这就是苏昂，云尧镇远侯爷，战场的杀神，冷漠又无情，她也继承了他的一些东西，她不想否认，就算她再讨厌他，可身体里照样流着的是他的血。 “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父侯”每次都是叫他侯爷。 “父侯？”她走到他身边，仰着脑袋看着他“你可曾抱过我一次？可曾握着我的手写过一个字？可曾对我轻言细语的说过一句话？可曾陪我过了一个生辰？”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嘲讽，字字如刀，刀刀入心，他哑口无言。 “那我换个问题，你可曾知道我爱吃什么东西，爱穿什么颜色，第一个会写的是哪个字，我现在会背些什么书，认些什么字，我是从什么时候不会再叫你父侯？” “不曾…”苏昂的喉头紧缩，艰难的吐出来两个字，他对她，一无所知，他知道她不会再叫他父侯了是她母亲祭礼那天。 “我五岁生辰那天，母亲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抱一抱我，可是我不敢跟她说，偷偷的跑到书房外面等你，等了好久，你出来了，我跑上去就抱着你的腿，jiejie和哥哥们平常就是那个样子的，你都会弯下腰抱他们，我以为你也会对我一样，可是我一抬头，就看见你满是厌恶的眼睛，我的手就松开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不是你女儿，你这一辈子也不会是我的父亲”她语气依旧平平，好似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哭着跑出去了，最后被人扔在寒冷的破庙差点死了，听母亲说找到我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她求你救我，你呢，四jiejie扭伤了脚，你要陪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苏昂———” 苏玉染离他近了一点，连侯爷都不想叫了“我现在厌恶你，就犹如你当初厌恶我一样” “玉染儿” “别这样叫我，我觉得恶心” “苏、玉、染”苏昂终于忍不住蹲下来，紧紧按住她的肩膀，眼睛与她平视，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表情狰狞痛苦，血红着双眼，瞬间犹如掉进了冰窖，手慢慢的划至她的手臂“对不起” 他轻声的叹息，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入怀中，他和安清心之间的种种恩怨不该连带着她也牵扯进来，她说的没错，他不配做她的父亲，可是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他记得那天，她穿了一身鹅黄襦裙，站在冷风中望着他渴求的样子和最后她失望着跑出去的神情，他想要去追她，却因为那高傲的自尊心没有管她，在听到清心说她病的很重的时候，只当是她故意那么说，好让自己踏足那个让他发誓不再进去一步的院子，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他问过她是否背叛过自己，只要她说，无论苏玉染到底是谁的孩子，他都可以接受，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刚开始她还会出言讽刺他，说苏玉染不是他的孩子，到后来平静的犹如死人一般，看都不看她一眼，所以他宠着别的女人，在苏玉染出生的时候都不肯去看她一眼，再不给她好脸色，任由别人欺负她，只为了她来求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死她都不肯向他服软！为什么到死前都还要逼他发誓永远不会是苏玉染的父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苏昂，我母亲死的那一刻，你可曾有过一丝的后悔。 她想要问，却始终没能开的了口。 安清心的百祭前天，那个净元大师的随行僧再次来到了侯府，大师已经去了归虞等待圆寂，没人知道他身处归虞的何处，临走时给苏玉染留了一把名为浮屠的刀，他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把这把刀交给她。 她问他大师可还曾有话带给她，随行僧摇摇头，只说大师言十二年后如果她能读懂浮屠刀，一切遮眼云烟自会散去，就把此刀葬在婆娑海，而他自己泄露天机不得善终，望施主不要寻他。如果施主十二年后还是读不懂浮屠刀，就带着这把刀去归虞，一切种种自会明了。 那次相见，她问大师，可知她来自哪里，又去往何处，大师说：你因难而死，应劫而生，从炼狱里来，往炼狱里去。 他本不该逆天改命来见她，只是与她缘分未尽。 她前世爱刀却一只没能见到这把传说中的浮屠刀，传说当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佛道一高僧即将成佛，不忍看到世人自相残杀永无宁日，亲自铸造了一把刀送与当世明主名为浮屠，浮屠刀下亡魂千千万，换来了天下太平。 “不是经我所杀，却因我而死”高僧最后用自己的鲜血镇压浮屠刀的亡魂，并带着它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把浮屠刀也成为了传说。 浮屠为佛 浮屠刀虽是杀人的刀，却是一把因佛心而生的佛刀，刀鞘的两面一面看上去质朴无华，一面镶满了宝石翠玉华丽异常。 浮屠刀的真正含义，净元大师送她的佛刀她已经读懂了，十二年以后把它葬在婆娑海就是了，她没那个能力乱了天下，她也不是佛，可以为了别人的死而自愿入地狱，她只想要知道安家覆灭的真相，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