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赴会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少女拉住梁韶君的手,梁韶君都不会紧张。可是,现在拉住梁韶君手的,却是顾孝妤。 顾孝妤的气息就近在咫尺,她迷人的眼眸就像有吸力一般,将梁韶君的心都吸了进去。梁韶君勉强归摄心神,又后退了一步,支吾道:“表妹……” “不要叫我表妹。” 软语在耳,梁韶君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调情吗! 心猿意马之时,顾孝妤又打破了他的幻想。 “笨蛋,明天就要去清国使团面前演戏了。你连拉我的手都会不好意思,还叫我表妹,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原来……原来是这样! “先不谈什么领袖,做好你自己吧。未来的路,还很长。当年的太祖皇帝在这里,在凤阳,沿街乞讨、当和尚的时候,是绝不会想到自己能够开创一个绵延将近七百年,至今仍生机勃勃的王朝的。”顾孝妤把梁韶君手里的袋子接过来,柔荑般的五指缠住了他的手:“明天,我叫你华生,你叫我孝妤。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你就这样牵着我。看我的目光……嗯,就现在这样,就很像了。” 有的女人,即使一丝不挂地在你面前搔首弄姿,你也不一定会动心;而有的女人,只要在你面前浅浅一笑,就能让你魂牵梦绕好几天。这就是爱与不爱的根本区别。 梁韶君岔开话题:“表妹……哦不,孝妤。小舅舅究竟是怎么说服你来的?” 看着梁韶君复杂的神情,顾孝妤浅笑一声,饶有兴趣地说道:“以长辈之尊来压我,我还能不来么?笨蛋,小舅舅的那些技俩,我早就看穿了。其实顾家和梁家的关系已经很牢固,何必再拉我们两个后辈联姻呢?” 啊! 梁韶君如同行迹败露,心里仿佛挨了重重一捶,简直要透不过气来。原来小舅舅的目的在此!这丫头……怎么什么事情都能一眼看穿,八成是成精了吧! “我看叔叔是看好梁家,在考虑谋划顾家几十年后的发展了。他想要促成我们联姻,这样一来,顾家和梁家的关系还能持续到我们这一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看好梁家么?因为梁家有你啊。为了拉拢梁家,他甚至不惜得罪肖家。肖汝成虽然是轻吕重工合格的继承人,可是他的儿女全都资质平庸,我看轻吕肖家到下一代,只能靠职业经理人维持运转,怕是要没落了。” 顾孝妤对联姻之事毫不讳言,梁韶君在惊愕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关于小舅舅的……的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笨蛋,我知道你知道。”顾孝妤眨着眼睛,月光点在她晶莹的眸子里,扑闪扑闪犹如缀在穹宇的明星。“我是顾家的人,一切都会为顾家考虑。站在顾家的角度上,我觉得叔叔是失策的。你虽然有潜力,但你还远远没有成长到值得顾家为你和肖家发生摩擦。这些话我不方便说,但是你能对你的小舅舅说。你明白了么?” 梁韶君小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顾孝妤嫣然一笑:“笨蛋,我看你什么都不明白。” 这一天的凤阳,天上的月光尚且明亮,夜飞归巢的鸟儿也识得情趣,和鸣伴奏。顾孝妤拉着梁韶君,十指交扣,望着他羞赧的神情,笑得像个孩子。 梁韶君甚至觉得,善于伪装的顾孝妤,这一刻的笑容是完全真实的。 ………… 次日,梁韶君被大街上的音乐声吵醒了。他打开窗子,望见忠孝路北段大道的两边,人头簇拥,大道当中有一支乐队举着锦绣大旗,盛装前进。乐队奏的歌曲是《渤泥长宁镇国山碑诗》: “炎海之墟,渤泥所处。煦仁渐义,有顺无忤。漤楼贤王,惟化之慕。道以象译,遁来奔赴。同其妇子,兄弟陪臣。稽颡阏下,有言以陈。谓君犹天,遗其礼乐。一视同仁,匪偏厚薄。顾兹鲜德,弗称所云。浪舶风樯,实劳恳勤。稽古远臣,顺来怒趟。以躬或难,矧曰家室。王心壹诚,金石其坚。西南番长,畴与王贤。矗矗高山,以镇王国。锤文于石,懋昭王德。王德克昭,王国攸宁。於万斯年,仰我大明。” 这首歌词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是当年明国为忠诚的藩属国——渤泥国(亦即今日之藩属国文莱)镌刻于石碑上的赐诗。后来因为其配曲庄严威武,故每次外交场合,都会作为伴奏乐曲,以此展现大明国六百余年来威布四海,四方来仪的王朝气度。 乐队的后面,是一支正步行进的仪仗队。随着“夸夸夸”的利落踏步声,仪仗队踩着《渤泥长宁镇国山碑诗》的节奏,意气风发,威武昂扬。 “咚咚咚……” 正在看着街上的盛况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梁韶君穿着睡袍,头发也来不及梳理,便去开门了。不出所料,敲门的是昨晚睡在隔壁房间的顾孝妤。 今天的顾孝妤,可谓是盛装打扮。她穿着昨天的那件雪白袄裙,端庄之中别具优雅。她精心地梳起一头凌云髻,高耸蓬松,如入云端,使她挺拔玉立的身形更显彰灼。 “你睡得这样晚,再过一个时辰,就是见面仪式了。别再让我说你有辱国体。”盛装之下的顾孝妤,连语气都变得矜傲起来。
在顾孝妤的督促下,梁韶君换上了昨天比较满意的一套朱子深衣。所谓深衣,就是“被体深邃”之服,衣与裳分开裁剪,最后缝合到一起,使身体深藏不露,从而塑造出一种肃穆典雅的气质,历来都作为一种礼服使用。 穿戴整齐后,在顾孝妤的指导下,梁韶君将一条手臂微弯,让顾孝妤挽着一起走。 “从这里开始,就要演了吗?” “笨蛋,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临阵磨枪,你还想偷懒呢?” 旅店正门口,早就等候着的李继绝见二人携手出门,瞪大了眼睛:“梁中尉,你可以啊!深藏不露啊!还骗我们没有女朋友!害得我们满世界给你找!” “李大人呐,”梁韶君摇摇头,苦笑道:“倒是你们,非要我带个女伴干嘛呢。” “这也是无奈之举啊!”李继绝满脸的rou都堆作一块,愁眉苦脸道:“为了这事,在下的头发都掉了不少呢!你说,两个人出面,总比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好吧?上面下令‘英雄团’不得凑数,那我们也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不过呢!”李继绝话锋一转,看着顾孝妤:“早知道梁中尉你的本事这么大,在下还着急什么呢!”他故意加重了“这么”的语气,好像梁韶君做出了独力灭掉清国的壮举一样。 顾孝妤的盛装虽然好看,可惜太过累赘,在两个人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进了车里。她一直提醒着不要弄乱了衣服的下摆,面对梁韶君的嘲笑,义正词严地表示,礼服就是要华丽繁复,才显得庄重高贵。 凤阳的路很堵,急得李继绝直按喇叭。整个凤阳连同郊区都放假一天,误工费用由政府承担,普通民用车已经不准在今天上街了。即使如此,各条街道依然堵得水泄不通,最后李继绝拿着外交院证件,请求附近的明军士兵开道,才勉勉强强地按时到达了安排见面仪式的地点——凤阳体育场。毕竟,清国使团可是有着一千三百多人的规模,而明国也相应地出动了一支一千六百多人的使团,思来想去,小小的凤阳能够同时容纳这么多人的地点,也只有体育场了。 望着体育场门口密密麻麻的等待人群,以及整装巡逻的大量明军士兵,梁韶君头都大了。顾孝妤则是在一边乖乖地挽着梁韶君,婉然而笑,举止妍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丫头,真是装什么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