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 衣冠之美
今天的顾经民，穿着一身宽松的直裾明服，给人感觉大方稳重，而顾孝妤则身着黑底金边的交领襦裙，显得典雅而端庄。进到梁韶君的房间，两人都是不住地嫌弃： 这家伙的房间，怎么这么乱？ 房间里到处放着梁韶君的衣服，袜子，还有食品纸袋。那些纸袋还散发着香辣的气息，红色的辣油黏糊糊地耷拉在纸袋边，显得邋遢之极。看着皱眉的顾家人，梁韶君丝毫不以为意，热情地招呼着：“小舅舅，表妹，来来，坐。” 顾孝妤捂着鼻子道：“叔叔，你现在觉得我说的没错了吧。这家伙就是‘有辱国体’！” 梁韶君奇道：“什么有辱国体？” 顾经民苦笑：“你表妹说你是个‘臭当兵的’，代表国家出席外交活动，有辱我大明帝国之国体……” “诶，怎么说话的，”梁韶君眼睛一瞪，“瞧不起我们当兵的？” 顾孝妤把粉腮一鼓，嫌恶地看了看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食品袋，床边丢得七零八落的袜子，说道：“还说不臭？臭得要死，这里简直是个垃圾场！” 顾经民也在一边煽风点火：“你表妹说得不错……你这房间……也太离谱了吧……” “叔叔啊，”顾孝妤已经退到了门口，“这里我可呆不下去了。依我看，表哥爱穿的短打，还有西洋的衬衫，看起来和莽夫无异。要和外国使团接触，总得要一套庄重的明服才是。不如我带着这个臭当兵的去选购几套明服好了。” 顾经民笑道：“外交院不是给华生配了几套吗？” 顾孝妤连连摇头：“那些老头子的眼光太差，挑的肯定都是些适合中年人的明服。在来的路上，我看凤阳的商业街很不错，不如今天就去买些好看的衣服好了。” 梁韶君摇头道：“我最烦去商业街……” “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哟……”顾孝妤瞟了瞟顾经民，半撒娇地笑道：“叔叔，你觉得孝妤说得有没有道理呀？” 顾经民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总之呢，你们两个年轻人今天就一起把这件事给cao办好。明天的中午是双方的见面仪式，你们俩都穿得精神些。刑部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先走了。华生，照顾好你表妹啊！” 说完，顾经民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带着小跑呢。 望着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顾孝妤，梁韶君有些心虚，尴尬地笑道：“表妹……小舅舅是怎么把你弄到这里来的？” “哦？原来你不知道呀？”顾孝妤一脸的惊奇表情，只是熟悉她的梁韶君知道，这种惊奇肯定是她装出来的。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其实顾孝妤一点也不凶悍，但梁韶君却不知为何，一直被她的气场牢牢地克制着。这就是命啊！ “啊……我……我不知道啊……” “咦？那可就奇怪了……”顾孝妤继续装腔作势，一双柳眉好看地翘起，“叔叔明明说……你知道啊？” “啊……我……我是知道那么一点……” 顾孝妤对他一吐舌头，嘲讽道：“没出息，才一句话就把你唬出来了。说，你和叔叔在打什么主意？” 该死……这丫头也太精明了吧？梁韶君只觉得冷汗都被她问出来了，顾经民对他进行的“亲上加亲”的洗脑谈话的效果刹那间烟消云散了。在他本来的观念里，喜欢自己的表妹可是一种有悖人伦，非常龌龊的事情啊！ “不说就算了，我可没空和你玩猜谜呢。”顾孝妤一撇小嘴，打开一路背着的小书包，在里面翻着什么。 “禽～兽～” 顾孝妤轻快地唱了起来，乍闻她唱出这两个字，梁韶君更无地自容了。原来顾孝妤早就猜到顾经民的用意，在她眼里，梁韶君竟然已经是打自己meimei主意的禽兽了！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顾孝妤自顾自地哼着小曲儿，翻出一个小皮包，抬头看了一眼梁韶君，浅笑道：“咦？你怎么脸都白啦？我唱的很难听吗？” 原来，这丫头唱的是《诗经·卫风·硕人》，这首古风歌词经现代作曲者配乐，很快红遍了明国。刚才顾孝妤唱的是“螓首”而不是“禽兽”，奈何梁韶君做贼心虚，被她这么一吓，简直形同东窗事发。 跟顾孝妤，不能玩花花肠子。梁韶君只好赶快转移话题：“你拿的是什么？” “你逛街不带包吗？”顾孝妤掂了掂皮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我是穷学生，可没有带什么钱的。你要多带些。” “带多少？” “当然是有多少带多少啦！”她笑得眉毛弯弯：“你想啊，我不是要跟你一起去吗？那我也要买个五六套好看的衣服才好吧？” “五六套……”梁韶君差点晕过去。“我身边大概只有400明文……” 明文在1937年和美元的汇率是2。42比1，也就是说400明文可以等价换成170美元，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1937年，由于经济危机余波未散，美国人的人均年收入约为650美元，明国人的人均年收入约为1500明文，也就是约620美元。梁韶君在役月俸是365明文，这些钱比他一个月的收入还要多，在他眼里，当然算是一笔巨款了。 顾孝妤却是满脸的不乐意：“你说，现在一套比较高级的明服，怎么也要三四十明文吧？你买五套，我买五套的话，你那400明文就差不多花完了。万一我们又看中了那种特别贵的明服呢？我上周在南京逛街的时候，可是看到一套标价1299明文的明服呢。” 1299明文？这都够买一辆汽车了好吧！梁韶君苦笑道：“表妹，你的出场费也太高了些……” 凤阳的人口不多，但人气却很高。这里地处边境，不少清国人也会跨过边境，来这里做生意，因此商业街汇聚了南北杂货，东西小吃，热闹非凡。忠孝路南段，就是比较热闹的一条商业街了，门店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女人天生就爱热闹，就连顾孝妤这样的少女也不例外。她拉着梁韶君到处逛，时不时地驻足观望一下琳琅的饰品，衣服，小吃。只要她手一指，说一声：“买！”一旁的梁韶君就得从包里掏出一张张“朱老头”付给人家。 很快，梁韶君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连走路都不利索了，迈动步伐还要小心翼翼，生怕将那些大包小包踢飞了。顾孝妤倒是乐得自在，手里捻着一支买来的风车，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走在前面，乐呵呵地。 最后，到了商圈的中心，天齐街的时候，都已经快傍晚了。这里有凤阳最大的明服商店——“谓之华”衣铺。“谓之华”衣铺不仅销售成衣，还提供定做。衣铺做工精湛，用料考究，设计大方。 进了店里，未等梁韶君发话，店里的伙计一张笑脸就迎了上来： “公子要什么款式的明服？需要定做吗？诶哟我看公子一表人才，一定是穿什么都好看！鄙店有最新款的深红色直裾深衣，公子穿上一定倜傥不群，公子要不要试试？”伙计正说得起劲，又一眼瞥见了顾孝妤，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啊哟哟，公子的恋人真是沉鱼落雁之貌啊！鄙店的曲裾，做工一向是最好的，姑娘穿上必定漂亮得很！请姑娘一定要试试啊！” 顾孝妤笑道：“不必你推荐，我眼光好得很。来，我跟你说怎么给他配……” 于是，顾孝妤一边说，店里的伙计一边给梁韶君披上试衣。梁韶君军人性格，本就不在乎打扮，这时候望见镜子里穿着明服的自己，竟然真的帅气了不少，激起了爱美之心，由一开始的不情愿变为主动试衣。不多时，就定下来六套明服。伙计乐得一张嘴直笑，赶紧给梁韶君包装好。 顾孝妤凑到梁韶君身边，轻声道：“怎么样，还满意吧？” 梁韶君笑道：“表妹眼光独到，给我挑的明服真的不错。穿上以后，信心都增添了不少呢。” “还信心呢，我看是臭美吧。诶，”顾孝妤揪住了他的耳朵。“你看，这六件明服一共317明文哦。刚才我们就已经花掉了57明文，我的明服怎么办呀？” 光顾着自己高兴了，这下坏了，把表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