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 慷慨赴死
“伏海”号作为威海卫分舰队仅存的一艘重巡洋舰，吸引了大量的火炮，另一艘轻巡洋舰“济海”号也和“伏海”号一样，身被多处炮伤，黑烟滚滚，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威海卫分舰队的所有人都明白，再这样打下去，所有战舰都会被日军击沉，而且在这种航速下，逃跑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勇毅”号驱逐舰在管带刘福清的带领下，关闭了锅炉大多数的排气阀，冒着锅炉爆炸的危险以超限速度向“金刚”号撞去，在冲到只有2公里的距离时，“勇毅”号向右侧的“比睿”号发射出了所有的鱼雷，这简直是荆轲刺秦王的壮举！随着一枚枚的鱼雷从“勇毅”号驱逐舰的甲板发射器上射入海水之中，“比睿”号战列巡洋舰的舰长石井二郎勃然变色，高呼全速左满舵！ “诸位同仁，报国杀敌，在此一举！继续曲线前进！撞沉敌舰！”指挥室里的刘福清红着双眼，厉声呐喊着。 “管带大人，这等大战，咱驱逐舰本来就该干这刀口舔血的活儿，大伙儿跟您一道慷慨赴死，绝没有二话！”大副张二宝握拳高呼。 “慷慨赴死！” “慷慨赴死！” 刘福清淌下悲愤的泪水，高呼：“福来，大哥替你报仇！” 刘福来，刚刚在“勇毅”号前被击沉的“壮勇”号驱逐舰管带。 威海卫代水师提督陈步秋在舰桥指挥室里清清楚楚地看到，“勇毅”号驱逐舰冒着密集的火炮，像是古代冲锋陷阵的重骑兵一般，不停地打着左右满舵，躲避火炮，一往无前地冲向了“金刚”号战列巡洋舰。 “空空！——空！”“金刚”号沉默良久，在“勇毅”号距离本舰不到1公里的距离时，终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齐射，“金刚”号的侧舷海水被炮火的气浪推出了两个巨大的半圆。八枚炮弹连中七发，英勇无畏的“勇毅”号驱逐舰当即发生剧烈的爆炸，整条舰体断成五截，全舰官兵当场殉国，无一生还。 与此同时，“比睿”号战列巡洋舰的侧舷激起三条冲天水柱，并爆出火球来。“勇毅”号发出的六枚近距离鱼雷，“比睿”号躲闪不及，有四枚命中右舷！ “比睿”号的舰身开始向右倾斜，舰长石井二郎下令向左舷舱室对称注水以恢复舰体平衡，同时关闭水密舱，抢修损坏的设备。 威海卫分舰队的所有炮火都集中起来，向“比睿”号打去，试图减缓其损管效率。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嗡嗡”声。 空军！陆基飞机赶来支援了！ 三十多架双翼海军轰炸机出现在天际，其中三分之一是鱼雷机。 陈步秋如释重负，他知道，只要有三十架飞机能赶来，就会有更多的飞机能赶来，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将极大地改善。 日军织出了密集的防空火力网，威海卫分舰队则转换目标，全力轰击日军防空火力最为猛烈的驱逐舰。第三轮鱼雷装填完毕后，双方又互射出鱼雷，在这种较近的距离上，速度相对较慢，而舰体又比较庞大的“金刚”和“比睿”中鱼雷的危险大大增加了。 “右舷鱼雷！右舷鱼雷！我舰65度、70度方向发现六条鱼雷轨迹！距离1600米！”观测员在无线电里的叫声急促得破了音。 “全速前进！右满舵！”陈步秋当机立断，对着话筒大叫道。日军90式鱼雷的速度在46节左右，也就是46海里每小时，相当于85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走完这1600米，只需要1分钟多几秒！现在的“伏海”号是三分之二速度前进，如果全速倒车，不一定能立刻停下来，陈步秋也没有把握能让过鱼雷。根据自己的海战经验，他立刻决定继续全速前进，同时右满舵，让“伏海”号自己绕过鱼雷，擦着右舷过去。 已经进水的“比睿”号吃力地向前躲避，无奈一半的鱼雷都是冲着它去的，“比睿”号放弃侧舷射击，将舰艏对准了威海卫分舰队的方向，以减少受弹面积。尽管如此，“比睿”号还是又接连吃下了两枚鱼雷。沉闷的爆炸声夹杂着天际的回音，“比睿”号前炮塔下的弹药舱被引爆。 “轰隆隆！——轰！” 整个舰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绚丽的火光之中，爆出大量火星，犹如盛放的烟花一般。 望着巨大战舰的磅礴爆炸场景，陈步秋如释重负。他明白，今天的损失，算是弥补回来了，即使他战死，最起码家人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甚至还会受到清廷政府的优待。此役中牺牲的数千清军水师将士，亡灵也得到了告慰。 清军的海军轰炸机飞临日军快速舰队上空，冒着猛烈的防空炮火依次瞄准旗舰“金刚”号战列巡洋舰投弹。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金刚”号被火海和黑烟所吞没，连接着皮管子灭火的日军水兵都成为了清军轰炸机的目标，轮番的扫射之下，甲板上的日军水兵血流成河，惨况非常。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下，日军的356毫米主炮却不依不饶，依然坚持着向“伏海”号射击，152毫米的副炮也在坚持向清军驱逐舰射击。清军的所有海军轰炸机将炸弹和鱼雷都投放完毕，却还是无法击沉“金刚”号。再扫射几遍之后，海军轰炸机只得恨恨离开，向陆地返航了。 “伏海”号又连续中了5发356毫米舰炮，开始大量进水，速度降低到8节，还好已经躲过了那6枚致命的鱼雷。可惜其后的驱逐舰“布威”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伏海”号躲过的6枚鱼雷里有2枚命中了正在惶急躲避敌人舰炮的“布威”号，直接将它送入了海底。 此时的威海卫分舰队，已经是山穷水尽，代旗舰“伏海”号在两艘战列巡洋舰的炮击之下，伤痕累累，处于沉没的边缘，舰身严重倾斜。由于储备浮力耗尽，陈步秋无法再用对称注水的方式恢复舰体平衡。仅存的另一艘轻型巡洋舰“济海”号正熊熊燃烧着，火势失去了控制，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失去战斗力。剩下的五艘驱逐舰，“忠勇”号、“义勇”号尚在战斗，“彰勇”号、“国威”号、“天威”号都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而日军方面，除了两艘战列巡洋舰受创严重以外，4艘重巡洋舰、8艘驱逐舰全都完好，最多只是受到轻伤。 此刻，日军的驱逐舰拉近了距离，施放鱼雷，准备将两艘奄奄一息的巡洋舰送入海底。陈步秋仰天长叹：“向北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望着疾驰而来的鱼雷，他明白，自己定将随着旗舰一道，沉入茫茫的大海。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紧随其后的“天威”号驱逐舰拖着残破的身躯，以全速绕到旗舰一侧，并抛锚停车，拦在了“伏海”号的侧舷前。舰上官兵涌到甲板上，向陈步秋挥手致意。 “大清万岁！水师万岁！” “天威”号驱逐舰的信号旗全部挂满，这也是一艘军舰的最高礼仪规格。 “轰！——轰！——” 五枚鱼雷同时命中“天威”号，舰上高呼万岁的官兵被炸得血rou横飞，剧烈的殉爆将陈步秋在内的指挥室官兵都震倒在地。“天威”号就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替自己的旗舰挡下了所有的鱼雷。 另一艘轻巡洋舰“济海”号被五发鱼雷命中，螺旋桨高高扬起，慢慢沉入海中。陈步秋对着话筒下令道：“彰勇、国威迅速自沉，义勇、忠勇尽力脱离接触，返回威海卫！” 日军停止了炮击。陈步秋看到，远处的日军站在甲板上，向断成两截的“天威”号驱逐舰敬礼鞠躬，表达对勇士的敬意。 但是，没有多久，这些日军水兵都慌乱起来，纷纷跑回自己的战斗岗位，日军的驱逐舰都向着反方向开始运动，日军的战列巡洋舰、重巡洋舰也都将火炮对准了北方。 恍然之间，陈步秋睁大了眼睛：“北洋水师！北洋水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