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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正反相益

    第六十二回正反相益巨细皆存

    范昭去往别院,刘墉跟了上来。范昭道:“表哥,你胆子够大的,向巡抚大人叫板。”刘墉笑道:“表弟,你胆子更大,和杭州旗营叫上板了。”范昭哈哈一笑,道:“我的胆子不大,只不过是不敢有辱圣命。”刘墉感叹道:“我怎么也想不到,前后不到一年,表哥就由朝廷钦犯变成钦差大臣。古人说的好啊,真是‘宁欺白发,莫辱少年’。”范昭一摇头,道:“这句话说的不好,白发和少年,都不可欺。”刘墉笑说是。

    两人走进别院厢房,余林隐正在和范氏商行掌柜沈和说话。沈和道:“少东家,我已经收拾出一处院落,名荷院,清雅别致,少东家和余员外等人可以住进去了。”范昭道:“好啊,咱们这就走。表哥,你也跟我们一起住吧?”刘墉想了想,道:“我已经在巡抚署住下了,现在搬去表弟那,巡抚大人脸上不好看。”范昭点头道:“住在巡抚官署也好。表哥回去,多半会有人会向表哥打听风声。你就如此说……”范昭就将扬州万里红山庄的失火一事简略说了。刘墉听得目瞪口呆,道:“陈公公和封总管为救驾而被大火烧死,这也太离奇了。”范昭打个哈哈,道:“此事千真万确,估计很快朝廷就有公文传下来。”余林隐为人慎重,道:“贤婿,在朝廷没有正式公告前,此事还是不说为好。”刘墉点点头,道:“余员外说的是。我回去就装聋作哑,故作神秘,反而更好。”沈和道:“对,有时不说好过说。”

    范昭原本想显示一下自己,见大家都主张不说,只好作罢。刘墉忽然笑道:“表哥要恭喜表弟,蒙皇上赐婚,一下得了三个美人。”范昭瞧向余林隐。余林隐轻咳一声,道:“既然是皇上赐婚,我们作老百姓的,只能遵旨了。”范昭道:“八姐对铁塔情深义重,岳父何不成全二人?”刘墉道:“这是一件喜事,余员外当作决断。”余林隐想了想,道:“老夫没意见,只是不知道铁塔怎么想?”范昭道:“铁塔是岳父的徒弟,又没父母,他的婚事,还不是岳父一句话?”余林隐笑道:“我前前后后收养了十个孩子,只得梅儿明确了义女的名份。所以,孩子们叫我义父、山主、师傅什么的,我都答应。孩儿们的婚事,也是自己定下来的,然后报我同意。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铁塔和八丫头的亲事,我就作一回主吧。”

    第二日上午,范昭睡到日上三竿,吃了早餐,张三驾车,慢慢悠悠去到杭州府。大堂上只见知府薛时雨和刘墉。范昭奇道:“怎么,官员们还没有到?”薛时雨道:“刚才旗营来人说,主帅阿思哈有要务,来不了。钦差大人,我们再等等?”刘墉道:“等也没用,巡抚署的官员今天个个请了病假。本来巡抚大人是要来的,出大门时碰到大内侍卫王襄烈,王侍卫传了皇上口谕,着巡抚大人‘闭门思过’,所以巡抚大人就不来了。”范昭心中一动,道:“当官的真会找时间生病哪。走,咱们都去巡抚署。”

    三人去到巡抚署,进入巡抚宅院,师爷永安道:“三位大人,我家老爷奉皇上口谕,正在闭门思过,不见客。”范昭问:“你家老爷在哪闭门思过?”永安答道:“‘片石山房’。老爷特别吩咐,任何人不见。”这时,王襄烈走了出来,见到范昭,忙喊道:“范兄弟。我听巡抚大人说范兄弟在审案,怎么有时间来这呢?”范昭转过身来,道:“听说王兄来了,小弟我特来拜访。”王襄烈笑道:“哪里的话。我奉命传皇上口谕,今天一大早赶到巡抚署。这不,才吃过早饭。”范昭笑道:“王兄为皇命奔忙,可敬可佩。小弟看王兄的伤似乎全好了。王兄的身子硬朗的很呢。”王襄烈哈哈一笑,道:“这要多谢范兄弟的回春妙手。我们大内侍卫对范兄弟感激不尽,提起范兄弟,个个竖大拇指。”范昭寻思:“果然神奇,王襄烈内伤严重,我仅仅针炙一次,这么快就复原了。”

    妙在疏通人的经脉,激活人的元气,所以治疗内伤非常迅速神效,若是治疗外伤,使伤口痊愈,就不是一两日之功了。王襄烈道:“范兄弟是来找巡抚大人的吧?走,哥哥带范兄弟去。”王襄烈拉着范昭的手就往里走,刘墉和薛时雨跟上。这下,永安不敢拦了,站在那干瞪眼。

    四人来到片石山房,王襄烈在外喊道:“巡抚大人,钦差大人来了,要见大人。”房内传出永贵的声音:“本官奉皇上口谕,闭门思过,不能面见钦差大人。请钦差大人谅解。”王襄烈碰了个软钉子,颇感无趣。范昭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王兄,昨晚瑞昌已经招供,说是奉了巡抚大人的军令,才出动八旗军队去仙居山捉拿前朝逆党。既然巡抚大人没有异议,我只好据此上报,以听圣裁。”永贵按捺不住,高声道:“门没锁,请钦差大人进来一叙。”

    范昭笑嘻嘻的进了房间,道:“大人,皇上的口谕是‘闭门思过’,可没说要大人闭门谢客。大人何必这么谨慎呢?”永贵从王襄烈的口中已经知道范昭深受乾隆信任,不敢再有半点微词,道:“钦差大人说的是。本官反省己身,只觉圣意难测,请钦差大人指点。”范昭看了看屋子,琴棋书画花鸟酒茶俱全,道:“这屋子不错,是个闭门思过的好地方,巡抚大人真会找清静。”永贵尴尬一笑,道:“钦差大人说笑了。”范昭瞧见东窗边有一桌马吊牌,道:“皇上派我来,是出了一个难题考我,我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一个好法子。此处环境优雅,适合思考解决难题。诸位大人,不如我们关上房门,一起思量思量?”

    薛时雨听出范昭话中有话,忙掩上房门。范昭坐在东窗桌边,道:“皇上出的难题,用寻常的法子是解不开的,得有灵感。陆放翁有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所以,这灵感哪,需妙手才能偶得。来来,诸位大人坐下,我们一边玩马吊,一边思考皇上的难题。谁能出得妙手,谁就能解开皇上的难题。”

    薛时雨听明白了,道:“钦差大人所言甚是。卑职以为,钦差大人玩马吊兴致越高,妙手就越多,灵感出来的机会就越大。”范昭哈哈一笑,道:“薜大人果然是聪明人,不知怎样才能尽兴呢?”薛时雨陪笑道:“自然得下注,下的注越大,越吸引心思。”范昭一晃头,道:“好,就依薜大人之言。来,来,我们打马吊,下注,下注。”永贵看得清楚,知道范昭想打马吊赢钱,暗道:“我正愁找不到门路送银子给你,你倒自己要上门来了。”范昭叫道:“哎哟,表哥,我身上没带银子,你的银子,借点给我,等我赢了再还你。”永贵肚子暗骂:“贪官一个,只说自己‘赢’,那就是暗示我们只能输给你了。”刘墉道:“表弟,我身上也没带银子。”范昭笑道:“那你不要打了。麻将桌上……咳咳,大家围在一桌打马吊,没有尊卑,图的是个乐子,为的是解开皇上出的难题。来,来,巡抚大人,王侍卫,还有薜大人,坐下,咱们一起打马吊,一定要尽兴。王侍卫跟皇上久了,想必最能明白皇上的心思,期待王侍卫多来几个‘偶得妙手’,也好帮巡抚大人揣摸圣意,巡抚大人一定会将王侍卫的好意铭记在心的。”

    刘墉肚子暗笑:“这个表弟,谁赢钱,谁输钱说的清清楚楚。这下,永贵要破大财了。”四人打起马吊来,下得的注越来越大。范昭和王襄烈果然妙手叠出,轮番赢。永贵有心贿赂范昭和王襄烈,一直想法子输银子;而薛时雨则小心谨慎,不敢赢也不敢输,最难受是他了。到了午饭时分,永贵输给范昭一万二千七百两银子,输给王襄烈六千五百两银子。薛时雨陪着输了五百两银子。范昭和王襄烈连呼痛快。范昭过足瘾,在永贵府上大吃大喝一顿,怀揣一万二千七百两银票,出了巡抚署。当然,妙手偶得的灵感是:永贵下给瑞昌的军令是查证求实,而瑞昌违背永贵的军令,诬良为盗,冒领军功。念及瑞昌祖上为大清江山立

    下累累战功,剥夺瑞昌官职,遣其返回蒙古原籍,正三品轻车都尉由瑞昌胞弟瑞明继承。奏折由知府大人薛时雨书写,范昭呈报。

    王襄烈见范昭如此定案,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王襄烈还有一项神秘任务,即秘密监督范昭使用金牌的情况。乾隆给了王襄烈一道密旨:范昭可杀瑞昌,但不得引发旗营将兵sao乱,否则,王襄烈替朕收回金牌,重责范昭。王襄烈本来就感恩范昭,见范昭如此轻判瑞昌,心里的欢喜就不必说了。而且,王襄烈意外得了六千五百两银子,回去向乾隆禀告时,自然会为范昭和永贵说上一大通好话,不必细表。

    范昭回到荷院,守门下人报瑞昌夫人和瑞明向余林隐请罪来了,余林隐正在茶室接待。范昭走进茶室,见余林隐正在举杯饮茶,瑞昌夫人坐在桌边抹眼泪,瑞明身背荆条,低垂着头。范昭先向余林隐请安。余林隐道:“女婿呀,瑞昌夫人和胞弟来向我们陪礼来了,你看如何?”瑞明扑通跪在范昭面前,道:“钦差大人,家兄一时糊涂,做出蠢事,小人替家兄向余员外负荆请罪,只求钦差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家兄。”瑞昌夫人也跪下,泣声道:“大人,今儿上午,罪妇将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合计有五万四千三百余两银子,兑换成银票,都献给大人。求大人法外施恩,放过我家老爷。”

    瑞明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衣,隐见血迹。范昭挺感动的,道:“壮士请起。范昭最敬佩重情重义的人。大嫂,您也请起。”待二人站起来,范昭道:“瑞昌犯的是死罪,不过,念在其认罪态度较好,而且祖上为大清江山立下赫赫战功。我和巡抚大人商议后,决定恳请皇上宽恕瑞昌,革除官职,遣返回蒙古原籍;正三品轻车都尉由瑞明承袭。”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范昭微微一笑,道:“瑞明,你背上的荆条可以拿下来了吧?”瑞明和大嫂连忙磕头谢恩。范昭除去瑞明背上荆条,道:“瑞明,你告诉瑞昌,蒙古人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切不可再干出作jian犯科的事了,辱了祖宗的英名。”

    送走瑞明二人,余林隐问:“贤婿饶了瑞昌,却收下这些银票,何故啊?”范昭道:“岳父有所不知,官场规矩,收下了瑞昌家的银票,就表明小婿愿意为其担当此事。若是小婿不收银票,他们还不放心呢。”余林隐连连摇头,道:“这是哪门子规矩,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范昭笑道:“这叫‘潜规则’,每一行都有。比如有异史氏,辛辛苦苦写了一部,只因不入大俗,难有市场,所以没有商家愿意推广。”余林隐道:“哦,为何异史氏还如此执著?”范昭哈哈一笑,道:“因为异史氏相信,他写的有未来,他是为了未来而写。”余林隐一竖大拇指,赞道:“真高士也!”范昭微笑不语,暗道:“我这个主角,必定在未来闪闪发光。”

    余林隐道:“话说回来,如果是令尊在,我想令尊不会收下这些银票。”范昭道:“朝廷将官瑞昌抓了岳父一家,大人小孩都受了惊吓,这精神上的伤害,还有误工费等等,朝廷理应赔偿。大清没有朝廷赔偿的律令,那就得瑞昌和永贵付出代价。岳父,今天上午小婿去了巡抚署,光明正大的赢了永贵万余两银子。这些银子,都给岳父。岳父拿去帮补村民,让村民也过过好日子。还有,三十六名乡绅仗义联名担保岳父一家清白,岳父不可不答谢。”余林隐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三十六名乡绅仗义之人,不会看重钱财的。”范昭面孔一热。余林隐瞧在眼里,呵呵笑道:“这些银票虽然来路不正,若是用来赈灾救民,岂不是成了一桩好事?”范昭大喜,道:“岳父说的是。仙居山许多村民的孩童不上学,可以用这些银子作善款,建些学堂,免费供孩子们上学。这些学堂,就叫……希望幼学吧。”余林隐呵呵笑道:“贤婿就是有办法。希望幼学,好。真的希望人世间不再jian恶之徒和jian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