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北大食之战（十一）

    归巢是很多生物共有的意志，人类不会例外。

    在外的游子，总会有回家的冲动。

    这大概是根植于每个人心中的天性吧。

    只不过，有的人不愿意回家，因为那里有着不想面对的、难以承受的。而有的人，却是有家难回。

    费萨尔沙马尔就属于后者。

    自从逃到北大食之后，这位曾今掌握一国大政的大贵族就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复仇计划中。

    费萨尔老爷绝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从右之骑团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就派人追杀这一点上就能轻易地看出来。可想而知，他对驱逐自己、********的中大食国王哈立德伯克尔是多么地恨之入骨。

    还有中大食的国民们，自从费萨尔离开之后，就开始对其进行猛烈的抨击。沙马尔家族的名声一落千丈，国内的产业被没收，连昔日那些对自己摇尾乞怜的中小贵族们也敢落井下石。

    费萨尔感到委屈和愤怒。他自认为是一位有作为的统治者，在他的领导之下，中大食王国的生活水平要比其余四大食强得多，而且还保持了完全的独立与主权，远胜作为西方傀儡的南、北、西大食和一盘散沙的东大食。如此英明的自己，居然在逃亡之后，还要说到那群贱民和无耻之徒的羞辱，这让费萨尔暴跳如雷。

    他赌咒发誓，一定要让中大食的杂碎们付出代价。

    虽然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好在沙马尔家族数代累积下来的财富和人脉仍然使费萨尔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今的他，在北大食就过着如从前一样豪奢的生活，受到众人的追捧，掌握着威风八面的权势。

    不得不说，只过了两个月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费萨尔的确有着罕见的弄权手腕。

    不过这也和北大食王国的局势有着密切的关联。

    这里是欧罗巴和大食的交界，历史上，两个文明曾经爆发无数次战争，在那史诗的岁月里，历史上的英雄豪杰们在此地鏖战，为了自己的大志和信仰奉献出青春和生命。

    最终，再一次惨烈的攻城战中，圣理教最后的城堡陷落，这里被全面占领，成为大食帝国的最北部和进攻欧罗巴的桥头堡。

    但是大食很快就陷入了内乱，继续北征已经不再现实，北大食也成为大食最后征服的领土。

    近代以来，随着欧罗巴的崛起，北大食首当其冲地遭到了最先和最深重的侵略。王室被架空、人民被奴役、而贵族们则在威逼利诱下成为侵略者帮凶，这个国家陷入了四分五裂的边缘。

    矛盾不可避免地爆发了。王室遭到了背叛，不是贵族和人民，而是为了改革而成立的新军。这些接受西方教育的青年们结成了秘密组织，渗透了整个军队的基层，有计划的革命将腐朽的王氏推翻，北大食的仁人志士们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国家改革。

    改革收到了一些成效，北大食一跃成为五大食中最强盛的一国，狂热的国民开始驱逐外国的势力，并为统一大食而积极筹谋着。

    但是兴高采烈的他们没有看到隐藏在光辉成就之下的问题，不甘心失败的王室、利益受损的贵族、经济发展的瓶颈、列强们的觊觎，还有多不胜数的宗教矛盾和社会问题，这些都在腐蚀着新国家的根基。

    叛乱很快就发生了，并很快地蔓延开来，从地方的贵族作乱，到王室号召全国举起反旗，不满新政的平民加入暴动，北邻的欧罗巴诸国趁机干预，年轻的政府很快失败了，所有的革命党人遭到追究与杀害，北大食复兴的希望被一扫而空。

    旧王朝复辟，贵族们作威作福，被煽动起来的人民们很快发现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但是这时候后悔已经太晚了，古老的政权和外国的控制就像沉重的大山一样，压在这个国家之上。

    北大食的状况不比东大食好到哪里，尖锐对立的王室与贵族、过大的身份和财富差距、腐败的政府机关、羸弱的国力，无不在动摇着王国的根基。

    但是随着费萨尔的到来，状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作为古老而显赫的沙马尔家族的主人，费萨尔的身份远比这个国家的任何人都要高贵。这里最嚣张的贵族也没有落难的费萨尔富有，一脉相承的王室血统也没有费萨尔的血脉尊贵。就像一群暴发户遇上了真正的贵族，北大食的上流社会对费萨尔存在着天生的敬畏。

    在被逐出祖国之前，费萨尔就和北大食的上层保有着亲密的关系，他用一视同仁的态度和左右逢源的手腕同时和王室和贵族交往着，为中大食赢得了一个坚定的邻国。当然，这种关系随着他的流亡而土崩瓦解，现在中、北大食的国境线上已经成为了火药库，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这和费萨尔同样有着很大的关系，因为他中大食的很多产业也有着北大食盟友的股份，这被他看作是不可动摇的支柱之一，但是哈立德国王的没收显然触动了北大食的神经，利益受损的他们当然不会给中大食好脸色看。

    来到北大食的费萨尔没有一蹶不振，他很快就成为了贵族的首领之一，拉拢了一大批人为自己摇旗助威，和王室的关系也在稳步促进中，过不了多久，他的女儿就将嫁给艾哈迈德奥斯曼国王。当然不是作为王后，而是国王的第十八位妻子，不过这没有关系，费萨尔有信心凭借自己的势力，让自己的女儿拥有不下于王后的权力和影响力。

    之所以有这份信心的来源，就是自己眼前衣装华丽、体型如猪、脑子也蠢笨如猪的女婿。

    北大食的王宫金碧辉煌、气势磅礴，远超中大食的王宫，这是革命失败之后，在旧王宫的基础上重新翻修的。

    那位复辟的奥斯曼王朝中兴之主虽然雄才伟略，但是却犯了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毛病，自认为无人敢反抗的他向贵族们提出了非常过分的要求，用巨大的资金修建巍峨的宫殿以彰显王室的权威。王宫顺利建成了，但王室和贵族之间的关系也恶化到了破碎的地步。

    刚烈的国王不久之后莫名其妙地死了，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贵族们下的毒手。但争端并没有结束，新的国王，也就是当今国王的父亲同样是一位罕见的雄主，他首先对贵族们虚与委蛇，然后巧妙地转移矛盾，将国内的矛头转向了试图抢夺大食主导权的中大食王国。战争之后，两国两败俱伤，但不同的是，中大食受到重创的是国王的势力，而北大食遭殃的则是贵族的派系。

    富有谋略的君主在贵族们灰溜溜地回到王城后立即发难，夺回大部分权力，令奥斯曼家族重新掌握了北大食的领导权。可惜的是这位英明的君王积劳成疾，在不久之后便英年早逝，只留下了王室、贵族、外国势力三足并立的微妙格局和一批忠于王室的军队。否则的话，他愚蠢的儿子早就被赶下台了。

    费萨尔对这些往事了如指掌并不值得意外，因为他就是当年的参与者之一，与那位壮志未酬的国王联手设局的就是中大食的马沙尔家族。

    当年军功赫赫的哈立德国王实在太强大了，中大食的贵族们即使利益受到损害也是敢怒不敢言，作为最大的贵族领袖，费萨尔必须做些什么，哪怕是里通卖国也在所不惜。而他在北大食的关系网，也是在那时开始建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