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反乱的宣言（二十九）
石破继续抒发着自己的想法。 “即使在‘我们’中，也要分出高下。强者和弱者，好人和坏人，政府与平民，矛盾的两者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歇。阴谋、诡计、暴力、背叛，人们一直在像饥渴的掠食者一样为自己争求着利益。爱情？公正？这些漂亮的辞藻只是胜利者掩盖自己劣行的理由和失败者寻求自我安慰的借口，美好的东西都是外强中干的泡沫，一触即溃。你难道要为了这些东西，而奉献自己的一生吗？我真为你感到可悲。” “你！妖言惑众！”见到心上人受到侮辱，兰佩芷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丧心病狂！简直无药可救！”虽然早就知道从石破嘴里听不到什么好东西，可人老热血不老的莫嚎依然义愤填膺。 “无药可救的不是我，而是不明白或是不愿意接受真实的你们！”石破又咬了几口石玉竹手中的苹果，贪婪地咀嚼着，就像是在撕碎着世界的外壳，“明明只是居高临下地施舍着弱者，明明纵情享受着强者的特权，这样的你们当然不肯接受任何改变。因为对于站在顶端的你们，任何改变都只意味着地位的下降。所以闭上嘴乖乖享受这份虚荣就好，但至少不要摆出一副‘我很伟大’的嘴脸。就像这位老伯一样，您说呢？” “我等行事，还轮不到无知小儿插嘴。”尹师匡面沉似水、不见波澜。 “没错，就是这种‘我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一定会体谅’的态度。”石破舔了舔留在嘴边的果实汁液，邪恶地笑道：“我等是正确的，我等坚持的一定会实现，反对我等的必须让他们闭嘴！多么正当无比的理由啊，可人们越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越会不择手段地朝向毁灭。因为我是正确的，所以其他人是错误的，为了纠正错误，一切东西都是可以牺牲的。最后，你们只会发现，自己的身边除了那份自以为是的正确，什么都没有剩下。伟大的人啊，等待他的结局只有孤独、绝望，还有死亡！” “这个世间，没有你说得这么糟。”沉默的魏无病终于开口了，“总有一些东西，是人们值得追逐与坚持的。” “没我说得这么糟？那么它只会变得更糟！”石破看了一眼石玉竹，后者乖巧地将吃了一半的苹果从他面前拿开，“还要坚持无聊的臆想吗？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人会死，理想会破灭，民族和国家会灭亡，整个天地都在走向虚无，永恒的只有破灭。所有的存在，除了迎接破灭，没有任何意义。” “石守心，那么你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提出这一尖锐问题的，是白昭扬，他人虽然温和，却不代表不会还击。 “我存在的意义，当然也是走向破灭！我名石破，就是要提醒自己与世人，不要逃避不断来临的破灭。”石破对此早已经所有准备，“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寻找一些乐子，顺便让那些悠闲散漫、无忧无虑的人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得肮脏残酷！” “如此一来，石兄不是也是一个有所追求的人吗？”诸葛遥犀利地质问着石破。 “肮脏、残酷、自私、卑劣，我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本性，并为能够大声承认的自己感到自豪。我也不认为坚持什么、追求什么，有什么不好。”石破淡淡地回答着，“可是，我讨厌自命清高和道貌岸然的做作。他们虚伪地活着，欺骗着别人，欺骗着自己，将冷漠的世界渲染成五彩缤纷的样子，这种做法，我很讨厌，讨厌到无法容忍！” “这就是石兄要去伤害、去破坏的缘由吗？” “缘由的很大一部分。当然还有别的一些原因，比如说，让自己从中获得快感。”还有一小部分，便是逼迫天道现身，虽然与大道与盘古有过约定，但石破从来没有将其看得很重。 “老子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 “哦？不知龙吟老伯确定了什么？”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不配活在世上！” “疯子有两种，被巨大的感性冲昏头脑的蠢材，因为过高的理性而被他人孤立的天才。在你面前的属于后者，我掌握着真理，你们不敢面对的真理。”就像举着最初的火把，让所有生物不可直视的人一般，石破微笑着，“我的确不该存在于世上，但我确确实实存在着，而且难以被抹杀。这意味着，我不受世上一切的束缚，谁也束缚不住我，什么也束缚不住我！” 说着，石破抬起手，取过了石玉竹手中的苹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平常的动作，却一波激起千层浪。龙魂众人齐齐站起身，万分戒备的同时满是不可思议。石破可是被魏无病用最严酷的手法封闭了奇经八脉、周身xue道的，理应无法动弹分毫，即使强行冲xue，也只会落得重伤昏迷、甚至瘫痪痛死的下场。可如今的石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便自行解开了。这怎么可能？ “对于我来说，这世上的不可能太少太少。”石破提着仅剩下果核的苹果把儿，自得中带着抱怨地说道：“你们知道吗，一个违抗世间法则的人需要付出何种代价？痛苦，席卷全身的痛苦，撕裂灵魂的痛苦，从不间断的痛苦。而每当我动用能力的时候，这种痛苦会成百倍千倍的增加。就像头脑在爆炸、内脏被掏空、全身被割裂、筋骨被剥削。每一天、每一秒，我都承受着你们绝对无法想象的煎熬。相对于这种痛苦，解开龙胆在我身上施加的小把戏所付出的代价，根本不值一提。” 众人无语，力量和获得力量所需的代价，总是成正比的。这也解释了石破为什么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但一想到石破所描述的那种痛苦，他们宁愿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石玉竹轻轻抚上石破的肩头，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一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表情，但石破显然并不领情，一掌拍开。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种力量，还要活着……”白昭扬的声音在颤抖，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支撑着一个承受着如此痛楚的人，“是为了我姐吗？是为了向害死她的人复仇吗？” “我不是为了空虚的爱便不顾一切的石守心，而是石破！”悠闲地坐着，翘起腿，石破说道：“我活着，只为了将一切看不顺眼的东西，统统毁灭。” “你比不上石守心！”情绪激动的白昭扬指着石破，厉声斥责：“他或许阴险狡猾、不择手段，却心中仍有爱的存在，是一个活着的人。而你，只不过是一只在世间胡乱发泄着不满与怨恨的野兽，你从没有活过来，只是四处飘荡的亡灵。” “很有趣的比喻！白昭扬，你这算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吗？用感情为借口原谅着石守心，原谅着将自己未婚妻的李观骐和背叛自己的林若水，以此维持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你……”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白昭扬真的生气了。 “对，就是这样！”被人横眉竖目绝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事情，偏偏石破却甘之如饴：“更加气愤，更加怨恨吧！不要压抑那喷薄欲出的感情，不要逃避狰狞丑恶的自己，将最真实的自我展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