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缚灵
摊开的卷轴上乍一看去什么也没有，借着月光，蓝光依稀只能看出上面有一个浅浅的人形，像是用透明的墨笔画出来的一样。 “虽然我也不想叫你。可恶的家伙，你可别骗我。”蓝北默默念叨着，将大拇指紧紧地按到人形的画卷上。 刺目的蓬乱白发，狰狞的骷髅项链，和恶鬼面具一般的红脸，破空而出！ 鬼郎坊！ “小子！自己搞不定了还是要把我召唤过来，孺子不可教也！”鬼郎坊摇晃着一头白发，双手也随着脑袋舞动着，然后猛地站定，念白着台词，就好像什么古老戏剧中的登场人物一般。 “我也是迫不得已，耍什么帅，是不是还得拿葫芦丝给你吹个小曲当伴奏？真够老土的。”蓝北嘴角还渗着鲜血，无奈地挖苦道。 /// 一天之前。 这次是蓝北在院子里等鬼郎坊。 “小鬼头，长着几只眼睛的那个胖球硬是吵了老夫睡觉，说吧，找我有何事？” “明天我们要去跟踪我同学的父亲，我怀疑这背后有像你一样的妖怪作祟。” 鬼郎坊把双手背到脑后，打了个哈欠，“所以呢？与我何干？” 蓝北盯着鬼郎坊，“之前说好了，你也是调查团的一员，该出力的时候也得出力！”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而且这段时间我对你的训练也不是白搭的，就算真有，一般的小妖怪你自己应该可以应付得来。我回去睡觉了……”鬼郎坊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蓝北没有理会他，“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那东西可以用歌声诱惑人让人失去理智，并且能够cao纵水射出破坏力极大的水珠，我看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妖怪。” 鬼郎坊背对着蓝北，脸埋在阴影里，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卷轴，头也不回地扔了过来。 “尽量自己搞定，实在没办法了再叫我吧。” “这是什么？”蓝北接住卷轴，有些奇怪，“不是只要借助一点你的灵力，然后按你的样子捏出式纸，就可以成功实现空间召唤了吗？” “开什么玩笑，那玩意只适用于乌鸦那种弱小的家伙，像我这样灵力庞大的妖怪，式纸封不住灵力，只能用卷轴。”鬼郎坊说着，已经走进了屋里。 /// “哟哟，原来是个美人，早知道应该早点叫我出来的嘛！反正你们这些小毛头也不识货。”鬼郎坊脚踩木屐，也稳稳当当地站在水面上。 佑辉对这张恶鬼脸一向没什么好感，想起那次还突然袭击蓝北，更是觉得不能完全信任，“喂，红脸的大块头，你既然来了赶紧把蓝北救过来！然后赶快回家睡大觉去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蓝北为什么都能在水上不沉下去，但是总有办法的！” “嗯？这么说来……”鬼郎坊这才注意到蓝北根本就是倒在水面上的，“小子，原来你是‘水湃系’的……” “比起这个，先管好你面前的敌人！”蓝北大叫。 一颗携着劲风的水珠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鬼郎坊的额头而来，比起昨天蓝北闪过的那颗，体积增加了大约三倍。 “哈？”鬼郎坊缓慢地转过头来，那颗水珠正中眉心。 “哎哟痛煞我也！”鬼郎坊捂住额头，只是像正常人被石子砸了一下，蔷薇十字三人组目瞪口呆。 “喂！那边的小美人，这么久没见，你就这样和本大爷打招呼的？” “难道我应该说大爷您好吗？”铁链上环着的鲛人淡淡地冷笑。“你也真是堕落，‘岩原妖主’麾下，前‘五妖众’之一，我听说你被委以重任，派来大陆南方扩展势力范围，那之后十几年再无音讯，没想到是来给小孩子当保姆了，啧啧。” 鬼郎坊涨红了脸，不过和他本来的脸色混同倒也没人看得出来。“住嘴！总而言之，这孩子的血脉可不一般，我与他可有世仇，最终也是要死在我手里的！怎可让你这种小妖在此就夺取性命！” “看来不必多言了，差不多了，我的援军应该也快了……”鲛人不紧不慢。 “援军？呵呵，先看我把你那半边翅膀也拔下来！”鬼郎坊双目怒视，“罗摩推手！”说罢双掌合十，蓝北分明看到鬼郎坊的双手之间有极强灵力流动。数秒后骤一松手，一股昏暗的浊光从双掌迸射而出，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鲛人的左手已然变成一注喷泻的血泉！ 鲛人发出凄厉的一阵呼嚎，再无之前的从容妩媚，扭曲的美丽脸颊上现在满是狰狞，但谁也没有看到，鲛人身后、靠近出海口的洋面上，正在翻滚不止。 “不好！”鬼郎坊察觉了异动，一只手抱起蓝北飞身跳到岸上，在佑辉身旁将他放了下来，木屐刚一着地，狭窄的水巷之内射出数以百计的海鲨，尖利的獠牙在空气中不停地撕扯着，最终只咬碎了道明和蓝北他们划来的两条木船。 “哼，鲨鱼？我以为什么呢。”鬼郎坊哂笑着，“不过数量这么多也是麻烦，一次性解决好了！”说罢从胸前的项链扯下一个骷髅头，直接塞进了右手小臂！“九髅拳，一式。” 鬼郎坊蹲下身子，单拳猛击河水，剧烈的震荡从岸边发起，汹涌的浪涛翻滚推移，鬼郎坊的重拳周围空气仿佛都已经停止流通，狭窄的水巷往对岸倾倒出一个半圆，水全部都覆盖上了对岸。待水面平静下来的时候，整条水巷翻起的尽是鱼肚的惨白。 鲛人看到这个场景，仿佛最后一根弦也已经崩断，明白大势已去，自己的力量决然不是以“怪力”和“九髅拳”闻名灵界的鬼郎坊的对手。 思绪还没飘远，鬼郎坊已经移到了自己身前，无情的铁拳摧枯拉朽，贯穿了鲛人姣好的身体。 “对不住了，塞壬。” 鲛人吐出了一口鲜血，垂下了头，长长的头发往下倒挂着，末端的发丝接触到水面，像一团丑陋的海藻。 /// “解决了。”骷髅头又从鬼郎坊满是肌rou的手臂逐渐浮出，鬼郎坊拔了出来，在胸前摆弄了一下，重新穿到项链上，走向了岸边的三人。 “原来你这么厉害，这个什么什么拳，你怎么不教我。”蓝北已经被佑辉扶着坐了起来，虚弱地说道。那根箭还插在他的大腿上，伤口的血持续汩汩地流出。 “你别说话了蓝北，你拿个骷髅头也塞不进身体吧。”小泉说道。 “就是，也只有那种变态大块头男才能用这种招数吧。”佑辉趁机奚落着。 “你也看到了，这九个骷髅头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人骨，你学得来么？”鬼郎坊冷冷地说。“就这样拔出来恐怕会失血太多，还是赶紧回庄园去，让大眼睛的小家伙给你治疗吧。” “呵，那个多眼怪的兄弟啊，他还会疗伤啊，唔……”看样子伤势颇重。 小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说：“鬼郎坊！你就这样把她打死了，那道静和道明大叔可怎么办啊！他们都被抓到水下去了！” “哈？还有这一回事吗？”鬼郎坊挠了挠脑袋。 蓝北也强撑着继续说道：“还有，有件事我从开始刚战斗就一直很在意，那鲛人的所有招数，明显都是要以水为媒介来发动的，刚才的那招更证明了，她可以从深海里召唤来生物为她作战，那去海上对她不是更有利吗？如果她逃去海里，你应该也拿她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吧？可是她从出现开始，就一只没有离开过那道铁索太远！这是为什么？” “嗯……其实她有名字。塞壬。我所知道的塞壬也是海上的噩梦，用自己魅惑的歌声吸引水手们，让他们靠近自己，再把他们吸入水下作为食物享用，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 “还有她刚才抓去道静和道明大叔的时候，说什么‘只差三个’，‘齐了’之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小泉补充道。 “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哪知道！”鬼郎坊的性子还是这么急。 “因为……你所认识的塞壬……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虚无的躯壳……只是为了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只是一个没用的‘地缚灵’而已……” 飘渺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生气。 “什么？！”几人急急回头，望向塞壬。 建筑的暗影之下，塞壬只是抬头望着两岸房屋之间那方逼仄的天空，似乎没有任何战意。 “地缚灵？塞壬！难道你……你开什么玩笑！地缚灵可是依靠某一样地标，积累怨气形成的，是从诞生起就不能离开一寸的土地的下等妖怪！你怎么可能是地缚灵？”鬼郎坊似乎也不明白塞壬的意思。 “是啊，呵，还说你堕落，其实真正堕落的是我啊……”塞壬依然抬头望着天空，一滴滴眼泪划过面庞，在还没落地之前，就已经都化作了晶莹的珍珠。 “那边的女孩，你还记得，我的歌声对你完全无效吗？一只靠诱惑男人、吸食男人精魂的妖怪，却一直渴望着真正的爱情，你们会笑话我吗？”塞壬凄凉地说着，珍珠一颗一颗落下，原本会反射光芒的精美小颗粒们，此刻只能看见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