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爷爷
“唐九天，巴蜀人氏，浙大物理系毕业，抗战时随浙大一路西迁至湄潭，46年迁回杭城，一直是浙大求是会骨干。但是新中国成立后，他便离开了浙大。直到发生鬼王令事件，他带着一拨神秘的人出现，然后，又从人们视野中消失了。” 从周派口中吐露出一连串让我震惊的事情，这些跟我爷爷唐九天有关，而我作为他的亲孙子，竟然不如一个外人了解，也许连父亲都不知道。 倘若不是父亲曾在电话里无意泄漏爷爷是浙江大学出来的高材生，我根本不会相信周派口中的“唐九天”跟我爷爷是同一人。即便如此，我仍是不敢相信。 “怎么样？吓到了吧？”周派笑道。 “你是如何了解到的这些？”我假装淡定的说道。“我怀疑它的真实度。或者刚好是同名同姓之人也不一定。总之，道听途说的东西都不可靠。”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关于唐九天前面的部分，在浙大内部史料里有记载，这个是我亲自去查的，所以真实度完全可信。至于离开浙大以后就无可查询了。”周派说道。 “那你从哪里查到鬼王令事件与他有关？”我继续追问。 “鬼市。”周派嘴里蹦出一个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的词。 “鬼市？不就是古玩市场吗？”我问。 “不懂了吧？”周派看出我的疑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似在嘲笑我孤陋寡闻。 “切！就你懂得多？隔行如隔山。需不需要我给你讲讲光圈快门感光度？讲讲用光构图？讲讲……” “停！！你大爷的，你那玩意儿我学不会，也不想学。”周派赶紧打断我。 我笑，总算掰回点面子。从听到他跟我讲爷爷的事，我就不爽。凭什么一个外人知道得比我多？ “那痛快说，你说的鬼市是什么鬼？” “这个嘛……恕我不能跟你讲得太明白，毕竟全是地下交易，难免有些会超出法律允许的范围。万一隔墙有耳……我可不想被人追杀……”周派吞吞吐吐说道。 “你妹！等于没说。”我骂。 “你……”周派见我骂他，也急了。“我可告诉你啊唐一！为了查鬼王令这件事，我可没少花钱，将来全部记在你的帐上，要还我的。钱还好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有的都不要钱，要拿别的来交换。”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生气我就说不出的开心。 “以身相许？”我笑道。 “以身相许算什么！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不服。”周派嗤道。 瞬间又被他鄙视一把。 “算了，有机会带你去长长见识。你说你成日在这庙里呆着，烟火不沾，你神仙jiejie啊你？你咋不干脆出家呢！”周派挥挥手，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所以？”我被他一顿抢白，直接懵逼。 “所以你还是给你家里打个电话，问问那个从天而降的堂叔吧！” 一句话提醒了我，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差点忘了。便摸出手机，继续拔家里电话。想想有关爷爷的事情，我还是得问问我爹。周派见我要打电话，起身欲回避，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喂！”总算听见父亲的声音。 我思绪凌乱，一时不知如何问起。竟举着手机呆了。 “喂……幺娃！说话噻！”父亲喊道。 周派踹我一脚，我才反应过来。开口道：“老汉，我有没得一个叫唐云非的堂叔？” “唐云非？没得哦！” “老汉，你好生想想嘛？是不搞忘了？”我又问。 “幺娃儿在问哪个哦？”母亲突然插话进来。大概是免提，我与父亲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他问我有没得一个叫唐云非的亲戚，是没得吧？”父亲问母亲。 “唐云非？他爸，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你仔细想想，幺娃儿周岁时摆席来的，远房亲戚，还与你顺了下唐家族谱，跟你同辈，算得上堂兄弟。我记得就叫唐什么非。”母亲提示道。 父亲马上想起来了，说道：“对头对头，是他。想起来了，他还给幺娃儿算八字，说文曲星高照，是块读书好料，还真算准了，咱们家幺娃儿考上了重点大学……” 我听父亲跟母亲聊起来了，急忙喊道：“老汉，那是不是你跟他说的我在万寿寺工作？他今天来看我了。” “哪是我跟他说的哦？你周岁摆席来了之后就没见过了，怕是碰到人我都不认识了。他去看你，跟你说什么了？”父亲说道。 “没说什么，坐一会就走了……”我说道，愈加感到蹊跷。不由得又将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那个自称为堂叔的人，有一丁点不对劲。难道是我想多了？ “幺娃儿还有没得事？没事挂了我要看电视去了。你和你妈还有没得说的？” “我没得说的了，幺娃儿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哦，不要天天吃素，想吃rou就出去吃……” “好了好了，每次都跟幺娃儿说这几句……幺娃儿没事爸挂了！” 父亲见我不说话，准备挂电话。我一下想起还有更重要的没问，急忙叫道：“等下还有事。” “哦！什么事说嘛！” “我想问下祖父，以前是干啥子的哦？” 我紧张地等待父亲的回答，内心里希望周派口中的那个“唐九天”与我爷爷只不过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 长长的沉默。 我以为电话断了，连忙喊：“喂！喂！喂！老汉，还在吗？” 那边传过来mama小声的：“他爸，怎么了？” 又等了一会。父亲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他要说话了。 “唉……”没想到，等来的是父亲长长的叹息。 然后父亲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你祖父，说真的，他早些年做的工作我作为儿子也不清楚……经常不在家，问你祖母，你祖母也不说。文革期间我下乡插队当知青，与你祖父断了联系很多年，直到你祖母去世他才回的家，也绝口不提这些年的经历。” 我默然，难怪父亲极少提及祖父，看来祖父常年不在家，父子感情并不深厚。难怪从小父亲对我特别溺爱，从小到大，无论犯多大的错，都没挨过他的揍。也许，他想将他生命中缺失的父爱，一股脑倾注到我身上，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心疼父亲。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孝敬他。 “那后来呢，他一直在家了吗？”我接着问。 “是的，不过是自己独居，我偶尔去看看他，就这样子。”父亲叹道。 “记得上次你不说他是浙大高材生么？” “是你祖母讲给我听的，毕业后还留过校，解放后大概一些政治原因离开了浙大。再后来就不清楚了。” “那……祖父是怎么死的？”我问道。 “有天我去看他，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叫他也不应，一摸才发现没气了。”父亲回忆道。说完长长叹了口气，似乎他与爷爷之间，有着很深的遗憾。 “老汉，那我这个祖传的玉扳指，也是祖父死时才留下的吗？还是早就给你了？”我继续追问道。 “是你祖父死后，我清理遗物时，找到一份他的遗嘱，遗嘱旁边有一个铁盒子，盒子里面装的就是咱家祖传的玉扳指。你祖父交待说等你考上大学，再将玉扳指交给你。” “哦……” 一通电话打下来，基本上跟没打一样。我对爷爷仍然一无所知。要命的是，连父亲都不了解，如今爷爷在我这里，更成为了一个谜。 挂掉电话，我半晌不语。 “年轻人，要勇于面对现实。”周派同情地安慰我。 我苦笑，对周派道：“假如一切都如你所言，你是鬼差，那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周派摸了摸额头，似乎有点纠结。我不催他，只是静候他的回答。 少顷，他长身而起，在房间里慢慢踱步。然后似下了决心，重新坐到我面前，缓慢而清晰地说道：“一令出，万鬼朝；王者现，地狱空。——如果这句传言成真，恐怕你的小命，会被随时终结。” 嚓！我惊得跳将起来。难不成这货要拘我的魂？他可是鬼差，搞死我一点也不难。这货要杀我？竟然要杀我？一万头草泥马从心头呼啸而过。 还能愉快的交朋友不了？还能好好说话不了？ “你想怎样？虽然你是鬼差，可也不能乱来。这可是法治社会……”我义正严词，大声说道。纵然心里胆突，也不能轻易认怂。 “尼玛！等我说完好不？”周派见我如此反应，哭笑不得。 “刚刚说的，只是其中一个版本的假设。你干嘛当真？就你这种资质，也能当鬼王？”周派指着我骂道。 “哼！小瞧谁？我要是当鬼王，第一件事先灭了你。”我气汹汹地回他。 周派一下乐了。 “好吧！”周派笑道。“你要是当了鬼王，灭我是分分钟的事。反过来，就算你没当鬼王，我也不能灭你，因为首先，杀人犯法，我可不想坐牢，更不想被枪毙。” “算你聪明！”我冷哼一声。 “其次，我作为鬼差，我的职责只负责抓鬼。况且，我还只是一个兼职的鬼差。而冥界掌管生死的，是鬼判。” “就是那个一手拿生死薄，一手执判官笔的家伙呗？”我想起民间的很多画作，鬼判都是这个形象。 “我去！老大，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谁还这副打扮这么老土，除非想火！想当网红！现在流行低调的奢华，懂不？私人定制，量身打造。就算冥界，也要与时俱进，跟上时代潮流的步伐……” 我默默地听着，再默默地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淘宝货，觉得做人太失败了，连鬼都不如。 “好了，不扯了！说正经事。”周派面容一肃，变脸那叫一个快。正经你大爷！ “不管鬼王令的真相是什么，但无论哪一个版本，都会令你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不过你小子放一万个心，即使你要死，也绝不是死在我手上。相反，我会尽最大的力量保护你。谁他妈让你是我朋友来着！！！我花了那么多钱，你要死了我找谁讨债去！” 说完，周派嘻皮笑脸地拍拍我肩膀，带着一分讥讽，却带着九分真诚。 我眼眶一热。狗日的！我喃喃骂道，一拳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