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痛苦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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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韩瑞丰根本就没有睡觉！他越睡不着，南山的猫头鹰越叫的欢！ 他不可能睡着！因为他一闭上眼睛，就面临着纠结，对待苦恼的选择，便开始了胡思乱想！ 十多年如一日，韩瑞丰就像抚养孩子一样，投入了无数的心血和汗水！ 经过苦心经营，当年的荒山已不复存在，而变成了满眼葱绿的青山，不论在韩瑞丰眼里，还是心里，如今的围山转已成为了他难以割舍的一块心头rou！现在竟然有人拿山来抵押，这无异于在要他的老命！ 此外，只要有人打围山转的主意，他发自心底就十分反感！ 他永远不会忘记老二惨死的一幕！在韩少宁死后，他曾狠狠抽打自己的嘴巴，为何不规劝孩子早早收手！在他看来，老二的死，那是采矿的报应，那是上天的惩罚！好好的一座大山，被挖的体无完肤，植被破坏，水土流失，不遭受天谴才怪呢！ 现在又有人要对青山“动手术”，他心里一百二十个不痛快！如若真的搞绿色发展，他可以勉为其难，怕就怕，青山被滥采滥伐，以致满目疮痍！ 他痛定思痛，咬牙下定决心，对于此事绝不会让步，然而，当他合上眼睛，孙子家宝渴盼的眼神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山是死的，人是活的！山毕竟是山，而人是亲孙子，唯一传宗接代的继承人！ 最终，韩瑞丰终于自己说服了自己，眼角流淌着无奈的泪水，脑袋旁边的枕巾整整湿了一大片！ 他不是不相信大孙子的能耐，而是做了最坏最糟糕的打算！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韩瑞丰便敲开了韩少安家的大门。 他并不是火燎眉毛着急的人，而是在家实在待不住了！ “爸，大早起，你有事？”韩少安张着哇口问道。 “少安，家宝呢？我找他有事商量。”韩瑞丰带着微笑问道。 “也不知怎地，这臭小子还躺在被窝，呼呼大睡呢！若是以往，早就爬起来，巡视村庄了。家宝，你爷爷找你！”韩少安边走边喊。 韩瑞丰跟着大儿子来到了西屋，可不是，韩家宝正在蒙头大睡。 “起来了！小兔崽子！”韩少安掀起了被子，瞪着眼睛喊道。 在他的眼里，儿子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哪里有村长的观念。 韩家宝穿着三角裤头，一骨碌身坐了起来，揉了揉似醒非醒的双眼。 昨晚他也没有睡好，因为一直在惦记着八十万的事！直到黎明时分，才沉沉睡去！ “爷爷，你来了，快坐！”韩家宝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韩瑞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炕沿，满脸堆笑。 韩家宝见爷爷面露喜色，一颗心狂跳不止，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家宝，你提钱那件事，昨晚我和你三叔说了，你三叔满口答应，过个三五天，就把钱给汇过来。”韩瑞丰双眼充满深情，笑容可掬的说道。 “真的？”韩家宝差点没有从炕上蹦到顶棚，十分兴奋的说道。 “爷爷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骗你不成。”韩瑞丰假装不高兴，沉着脸说道。 韩家宝手舞足蹈，不知说啥事好。 “爸，老三愿意借给我们八十万？”正当韩家宝眉开眼笑的时候，苏若水手挑门帘，走进了屋子，微皱眉头问道。 她深知，八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没有人会白给，即便是父子亲兄弟！ “是我借的！他现在有出息了，老子应急，冲儿子借两钱，他怎会不同意呢！进一步说，借款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家宝干出业绩，肯定会加倍还我的！”韩瑞丰依旧笑呵呵的说道。 “万一家宝经营不善呢？”苏若水心里有些担心，仍然皱着眉头问道。 未料胜，先料败，苏若水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韩家宝的嘴噘得老高，比珠穆朗玛峰还高！ 韩少安木讷的站着，一句话也插不上！ “只有一万，没有万一！我相信我孙子的能力，只要他想干的事，就没有干不好的！若水，你不要再多虑了！”韩瑞丰脸上露出坚信的目光。 “那利息怎么算？”苏若水似乎想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到底。 就算血浓于水，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韩瑞丰苦笑一声，咧着嘴说道：“儿子借给老子钱，那是天经地义，哪来的利息！当然，家宝是我亲孙子，我也不会算利息的！” 苏若水懦懦退了出去，脸上一丝喜悦的表情都没有，因为她感觉公公今天有点反常，可却挑不出毛病。 出了韩少安家的大门口，韩瑞丰脑袋里昏昏沉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 今晚的月亮“上班”非常早，好像要与太阳争光。 正当韩瑞丰吃过晚饭之后，思量儿子是不是已经下班的时候，响起了电话铃声。 他慢慢挪到了榜柜旁，十分从容的拿起了电话。 “爸，您吃过饭了吗？今个下班早，到家我就想到您了。”韩少平语声里面满是关切。 韩瑞丰双眼有些湿润，不管真的假的，儿子还是很惦记自己。 “刚吃完，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哪成想你先打过来了。”韩瑞丰淡淡说道。 “今个中午的时候，银行的孙哥给我打电话了，问……”韩少平没有一马平川说下去。 “少平啊，你不用说了，我答应用山抵押！”韩瑞丰说完，感觉心都被掏空了。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那一晚，韩少平和孙孝孜喝得酩酊大醉！ 那一夜，韩瑞丰瞪眼到天亮！ 五日之后，韩家宝如愿以偿拿到了八十万块现金，便着手实施他的宏伟蓝图。 七天之后，孙孝孜带走了一张纸，而韩瑞丰手头也留下了一份──围山转十年期开发协议，两个人都签字按了手印，只不过，纸上没有银行的公章，韩瑞丰也没有多想，因为钱如数拿到了，再者说，中间人是韩少平，亲儿子还能骗老子不成！ 一连多日，韩瑞丰也没有睡好！ 此刻，韩瑞丰正一步一个脚印，沿着围山转的小道向上走！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就好像走一步会少一步！好不容易踏上了山顶，他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山顶的空气新鲜，山顶的风光秀美。 三月的乡下，春意盎然，山野地边长出了嫩芽小叶，在和煦的阳光下徜徉，展现出勃勃生机。 韩瑞丰放眼望去，心里舒畅了不少，但转而就感到一阵悲凉。 他好像看到碗口粗的栗树被连根端起，青色的地皮裸露无遗，除了堆积如山的矿山，就是横七竖八的矿井！ 这不是幻想，而是历史，仅仅过去了十几年！ 想着想着，韩瑞丰脑门和后背冒出了冷汗！山顶的风很硬，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为啥我会老往坏处想呢？为啥不想点好的呢！”韩瑞丰一边下山，一边反思。然而，不管他如何胡思乱想，却总是摆脱不了青山被采挖的阴影！ 韩瑞丰可以安慰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他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地边的棱子上有一块发亮的石头，心里顿时激灵了一下。 他长年累月在围山转干活，没有一天在和山上的石头打交道，但是从来没有留意过。 他随手捡了起来，仔细端详。石头在艳阳照耀之下，更显得金光灿烂。他把玩着石头，虽然是第一次在意，却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他坐在地头，闭上眼睛，拼命回想，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在翻盖老房子打地基的时候，韩瑞丰无意间发现后院有一堆不大不小发亮的石头，决定将这些石头添馅夹塞，可他刚想动手，就被二儿子韩少宁拦住了。 韩少宁告诉他，这些石头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铁矿石，虽然现在不值钱，也许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值钱的。在农村，缺啥也不缺石头！当时，老韩微微一笑，也就没有动用，至今仍然放在老韩家的后院，只不过用苫布盖着，他早就忘到后脑勺了。 “难道姓孙那小子看上了这个歪意？难道去年收秋时，所谓的考察是幌子？难道老三会联合外人收拾我的山头？”韩瑞丰想到了很多，不过，都是一闪而过。 他是个忠厚的人，但不缺乏理智，然而他心地良善，又不愿过多猜疑。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老三不是那种人，他从小就仁义，绝对不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韩瑞丰一度告诫自己。 “算了，算了！既然白纸黑字的合同都签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何况家宝一定会干出名堂的，我的猜想真是杞人忧天！”他又一再安慰自己。 人是由血rou铸成的，但却是有思想的，是世上最复杂的动物！ 来到山脚下，他将石头远远的撇开，随后迈着轻松而矫健的步伐，回到了家中，中午还喝了点小酒，而后便呼呼大睡，睡前告诉七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一定要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