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中有矿石

    天色朦胧。

    北方晨起的春风很硬很冷。

    此刻，韩少宁早已站在了宽敞的四方当院，双手来回揉搓，不时捂住冰凉的耳朵，鼓起腮帮大口呼出热气。即便如此，他也一刻不想呆在陈永贵的楼里！更不想爬在已有余温的被窝！他唯恐自己一放下眼皮，眼前就会浮现小丽的身影！昨晚，他已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光，迷迷糊糊睡去，但早上醒来，依然无济于事。他似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是一个毛头小子！

    此时，陈永贵两口子还在熟睡。

    当院西墙有一个木头棚子，里面堆放着大小不一的铁锤、凿子、钎子、铲子等铁具；在东墙南角，大小不一的块状石头高高堆起，犹如小山。

    韩少宁看到铁具和石头，顿时感觉一股热流从后腰涌起，绕经脊梁，直奔后脑。

    他已跑到小山跟前，呼吸开始加速，双眼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石头！

    他已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矿石，是能提炼出金子的矿石，能卖大价钱的矿石！换句话说，就凭这东西，能盖上二层楼房，能买到桑塔纳！

    良久，他缓缓弯下了腰，捡起了两块土豆般大小的金矿石。

    天已放光。

    他双眼瞪圆，仔细审视，也实在看不出这两块冰凉的矿石与自家山上的石头有啥不同！

    很多事物绝对不能光看外表，他们往往都有内涵，哪怕是一块石头也会千差万别。

    一楼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陈永贵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韩少宁赶忙将两块矿石扔到了石头堆里。

    “兄弟，起的挺早啊，昨晚睡得可好？”陈永贵打着哈欠走了过来，“昨天晚上喝的实在太多了，让兄弟见笑了！有啥招待不周，千万别往心里去！”

    韩少宁赶忙转过身来，红着脸说道：“三哥说的哪里话，都是兄弟冒昧，不请自来，给三哥添麻烦了！”

    “好兄弟！”陈永贵拍了拍韩少宁的肩膀，然后弯下腰来，蹲在地上扒拉着矿石，突然双眼放光，顺手拾起一块，凝视好久，频频点头，就像找到奇珍异宝一样。

    韩少宁实在是憋不住了，摸着脑袋皱着眉头问道：“三哥，这石头真能让人发家致富？”

    他问的很直白，也很急切。

    韩少宁心中已明白点，只不过想亲耳从陈永贵嘴中听到。

    “今天的好生活都是用它换来的！”陈永贵将手中的矿石递给韩少宁，“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金矿石，品位很高的金矿石，要是你家山上或者地里有很多这样的石头，那你就发大财了！”

    金子就是钱，自古以来没有人反对，更没有人不知道。

    “三哥，这块矿石品位高，咋看出来的？”韩少宁追问。

    “看到石头外面密集的小颗粒了吗？”陈永贵神情骄傲。

    韩少宁仔细观瞧，果真看到一排排密集的淡黄颗粒，兴高采烈的说道：“看到了！”

    陈永贵看着韩少宁的表情，微微一笑。

    虽说隔行如隔山，但有些东西无非就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有人教你捅透，你只需伸出手指蘸上唾沫就可以了。

    “三哥，这些宝贝都是山上挖出来的吗？”韩少宁继续追问。

    陈永贵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石头，自家围山转山上也有！”韩少宁内心已热血沸腾。

    他双眼发直，仿佛看到，自家围山转正在闪闪发光，宛如一座大金山。

    陈永贵抬头看了看二楼，不见媳妇身影，也听不到任何动静，转身说道：“少宁，我估计你嫂子还在睡觉，吃饭还得一会，要不我们去矿山上转一圈看看。”

    韩少宁闻听，更是求之不得。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矿山，好好见识一下能够改变人命运的山头！

    韩少宁第一次坐轿车！猫腰进车门，真有些不习惯，但一坐下，往后一靠，立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班车上所能拥有的！

    他瞟了一眼方向盘，双眼充满羡慕。“如果自己手扶方向盘，若冰坐在副驾驶，那该有多好！”他心里光想着美事，不知不觉中，桑塔纳已到了半山腰。

    “到了，兄弟！咱们就在这里停下瞧瞧！”陈永贵推门下车。

    山已光秃，满目疮痍。别说树木，就连草根也很难找，半铲子大坑随处可见，零星矿石比比皆是。

    韩少宁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兄弟，看到了吗？干这行也不容易！方圆三十里之内，也就二三处矿线。就算山上有矿石，也不是随手捡来的！那也得探测出具体岩层，寻找矿线，还得挖洞，一点一点从矿井里运上来！”陈永贵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口矿井淡然说道。

    “三哥，矿井要挖多深？”韩少宁皱着眉头问道。

    “没准，秋天那口矿井，我就挖了八百多米。”陈永贵脸上表情严峻，犹如冰霜。

    “那不是很危险？”韩少宁脸色有些苍白。

    “谁说不是！每天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恐怕下去就上不来了！现在天寒地冻，干不了活，等再过些时日，就得cao持下矿井。”不知什么时候，陈永贵点燃了一支云烟。

    韩少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抽烟吗，兄弟？”陈永贵掏出了一只，递到韩少宁面前。

    “谢谢三哥，我不会！这烟闻起来挺香啊！”韩少宁眉头舒展了很多。

    “香烟香烟吗！烟不香，叫啥香烟！这东西也是好东西，提神！有事一口，没事也是一口，总之手不离烟，烟不离口！”陈永贵深深吸了一大口。

    “三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韩少宁表情十分认真。

    “咱哥俩打的交道虽不太深，但是特别投缘。我还是那句老话，第一回见到你小子，就打心底喜欢。有啥话，只管说，兄弟！”陈永贵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我就说了，三哥你可千万别生气啊！”韩少宁抬起了头，鼓足了勇气。

    “你小子，胆也不小，今天这是咋了，说话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陈永贵语气并不硬，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三哥，你楼房有了，车也买了，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老婆孩子都在跟前，多幸福啊！为何还要下井，不抽身而退呢！”韩少宁双眼紧盯陈永贵，十分真挚的问道。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井底挖矿确实有危险，但来钱确实快，你说咱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又没有啥本事，只能靠力气吃饭。况且，现在你嫂子已习惯了大手大脚，一旦手里钱不够花，就给我脸瞧，那颜色比黑锅底还黑！另外，你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其实，在井下把眼睛放亮点，也没有啥事！”陈永贵说完，深深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烟头用力弹了出去。

    烟头滚落地上，并未熄灭，青烟还在冉冉升起。

    韩少宁望着青烟，陷入了沉思。

    在外人看来，陈永贵住的是楼房，开的是新车，实在令人艳羡，可又有谁能想到，他一样有自己的无奈和痛处。

    日出云散，烟灭车动。

    “兄弟，说句心里话，你脑袋好使，为人勤快，处世圆润，不管干什么，都会干出一番成就！说句大实话，开山采矿来钱是快，但也不易，这条路不是谁都能走，谁都愿意走的！”陈永贵上车后，看着韩少宁若有所思，非常诚恳而且坦白的说道。

    现在韩少宁脑袋里装的都是石头，能够卖钱的石头！

    当他听到陈永贵的话时，心头顿时一惊，十分诧异的问道：“三哥，你这是话里有话，能不能说明白些？”

    陈永贵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村口，摇下车窗，又燃起了一只云烟。

    韩少宁看着沉默的陈永贵，十分激动的说道：“我就是想和你一样，你就是我的榜样，你就是我努力的方向！”

    “我家里有个堂叔，还没有出五福，很有见识，我一直都很尊敬他。他曾经和我说过，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现在采矿乱砍滥伐，不仅仅破坏植被，还会改变地质构造，是在发子孙财，断子孙路。采矿是惹祸根苗，早晚会出大事！”陈永贵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香烟。

    韩少宁立刻想起了昨天一同坐车的陈老头，回忆起他说过的话，瞬间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三哥还要带我去山上看看？”韩少宁的语气有些冰冷，犹如车窗外的空气。

    “你是个有梦想的热血青年，如果我不带你来，你肯定会心有不甘；你也是个有主见的小伙子，现在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想见的也都看到了，是否走这条路完全在于你自己的选择。”车动了，很快到了陈永贵家门口。

    “你们哥俩去哪了？rou丝面甩鸡蛋，早就做好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汤都凉了，真是急死人了！”小丽看到两人进屋，急忙失火的说道。

    “这不是回来了吗？赶紧盛汤去！要是太凉的话，再回锅热乎热乎！”陈永贵似乎有些不耐烦。

    小丽憋了陈永贵一眼，跺了一下脚，扭头奔进了厨房。

    “三哥，我心里有点不得劲，不想吃了！”韩少宁说完，拎起袋子，走出了屋门。

    陈永贵啥也没有说，站在二楼阳台，看着韩少宁远去的背影，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少宁走了？傻小子咋不吃了早饭再走！”小丽站在阳台，怏怏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