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话
同洛杉矶郊外绝大多数颇具现代化色彩的别墅不同,位于洛杉矶临近圣加布里埃尔山的一处私人庄园就很有古典韵味,庄园四周尽是参天古树,可见这处庄园在这里坐落了很长时间,看那斑驳的砖墙以及古树粗壮的腰身可以推测这处庄园已经存在了些年头,花园中央巨大的天使喷泉早已经枯竭,白色大理石的池壁甚至都有了裂纹,满地的枯叶为古老的庄园多添一分萧瑟凄凉,让人心怀惆怅。 这是克列斯站在庄园的铁门外时所看到的情景,此时正值黎明之际,天色还灰蒙蒙的,倒是和赤炎的心境差不多。 他从没想过回自己的家还要翻铁门,因为庄园大门的钥匙他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是的,六岁前他和母亲就住在这里,直到母亲去世,他才被送到了澳大利亚,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多孩子都不会记得六岁前的事,他算是例外,对于那时的每一件事他都没有忘记,因为根本无法忘记,他真不愿回到这个能让人窒息的地方。再次踏上曾今的家,最先浮现在他眼前的便是母亲那一双忧郁的双眸,迷人慈爱的模样就算对他笑都是那般苦楚,母亲憎恶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可却不得不爱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多么矛盾。从他有记忆起母亲就从没踏出过庄园一步,母亲就连在自己的庄园里散步都总是带着帽子半遮住容貌,幼小的他都能感受到母亲在躲着什么人或者事,他能感觉到母亲在恐惧。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他、母亲和一位中年女管家,母亲也从不许他踏出庄园半步,他没有伙伴只能一个人在角落处玩积木,他盖了许多漂亮的房子,在里面放上小人,有mama、爸爸和哥哥,那是他所希望的幸福之家,这是孤独且自闭孩子的通病,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傻的可笑。 庄园唯一的到访者便是龙夫人,她并不常来,但每次来都会带给他意外的惊喜,龙夫人会向他和母亲炫耀自己的女儿,他见过那女孩儿的照片,每一张都是脏兮兮的一副大花脸像在泥地里滚过一般,看不出来有哪点儿漂亮,不过女孩儿的表情异常丰富,再加上朝气十足的神韵,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最初单纯的想法只是想和她一起玩,却不曾想到会有今时的痴迷眷恋。 他的晴天娃娃,他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他怎能允许自己失去她。 贝赫曼拿着母亲的怀表告诉他的那番话,他想那应该是在暗示他见面的地点,母亲若是想要见他,地点只有一个,那便是庄园内母亲的墓地。他还记得母亲的墓地前种的是一片天堂鸟,那是一种具有高贵气质和美丽姿态的花,其形像是一只色彩斑斓艳丽,双翅展开并拖着长长尾翼的鸟,寓意着自由和幸福,那几乎是母亲一生的向往和追求。 赤炎以为那些花没人照看早已经枯死,没想到这花却生长的极好,当他走到墓地处时因眼前绚烂之景而恍然失神,五彩缤纷的天堂鸟生长在纯白的十字墓碑周围,形成一种特殊的氛围,就好似极乐之地一般宁静又充满祥瑞。他不得不赞叹这种原生长于非洲南部好望角的野花,他感慨它那顽强的生命力。 赤炎轻缓地走到十字墓碑前半跪于地,像搂抱情人一般轻搂住墓碑,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敛住温柔的眸光,深沉的吻落在白色的碑壁上,带着哀伤眷念的浑厚嗓音在漫漫晨光中蕴开:“我回来了。” 刚起身,一颗子弹便贴着赤炎的左脸颊擦过,皮rou上一道血痕由细变粗,最后汇成一股小流顺着英俊的面部线条滑到颈项上,然后染红半边衬衣。 赤炎凌厉的目光顺着弹道方向扫去,不远处一棵直入云天的棕榈树后走出一位持枪的红发男子,然后一直瞄准着赤炎大步靠近。等男人走到墓碑前和赤炎只有一臂之距时停住,手里银色伯莱塔92F型手枪的枪口直抵上赤炎的眉心。 风轻柔地拂过二人如出一辙的冷硬脸庞,一个张狂一个邪肆,如此大相径庭的神韵让人很容易分辨出二人。 “上次在维也纳你开枪擦破我脸颊的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贝赫曼笑睨一眼赤炎,满眼都是邪气,上次吃的亏这次他要悉数讨回来。 “那一枪我本是想要你命的。”要不是那只傻鸟多事,现在怎么会让贝赫曼有机会站在自己面前说话。赤炎不紧不慢地回答,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欠抽,让他对面的贝赫曼不禁轻蹙眉梢。 贝赫曼眼中的不愉之色稍纵即逝,内里的一股无名火让他抬腿一脚踢在赤炎的胸腹上,后者向后踉跄数步,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贝赫曼紧跟着迅猛地迈步到赤炎跟前,一枪托砸在赤炎的脸上。 猛烈的冲击使得赤炎头脑有些不清醒,伏卧在草地上时他只觉得手枪那冰冷到让他头皮发麻的枪口正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就这样结束了吗? 赤炎迷离的双眼凝望着一旁母亲的十字墓碑,黑瞳中没有绝望反倒熠熠生辉,性感的唇微微上扬,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因为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他的晴天娃娃抱着他们的孩子在盛满天堂鸟的花园中嬉戏。 那家伙朗朗笑颜,无邪的媚态总是让他心头为之一悸,就算只是在脑海中想起她,他也觉得孤独寂寥的心房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填满,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恩宠,他还没有享受够,怎能就这样留下遗憾。 “虽然我很想撕烂你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只要有一个理由我便不会杀你,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但只有我的兄弟我决不对他出手。”贝赫曼轻缓地将手枪收了回去。
还没等贝赫曼从赤炎身上移开,赤炎一翻身猛地将贝赫曼反扑倒,还顺势一拳头砸在他熟悉的俊颜上,然后快速地从小腿侧拔出他的猛虎刃,直刺向贝赫曼脖子的同时用浑厚低沉的嗓音怒吼道:“我才不管你是谁,任何人动了我的女人,我都会要他的命!” 贝赫曼双手箍住赤炎持刀的手腕咬牙切齿地低吼:“你这个混蛋给我冷静点。”然后使出浑身的蛮力将赤炎整个人摔在一旁,磕掉赤炎手中的利刃,再一次将自己不老实的弟弟压在身下,当胸一拳头既狠且猛烈,让身下的人忍不住猛咳,看赤炎还要同他拼命贝赫曼只得拿出杀手锏道:“还想让你的女人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果然此话一出,愤怒的猛兽虽然依然无比凶恶地望向贝赫曼,但锋利的爪子却依言乖乖的收住了攻势。如此听话的动作不禁令贝赫曼心情大好,轻笑着拾起一旁掉落的战斗刀轻轻拍了拍赤炎有点微肿的面颊,然而眼光倏地变得狰狞,刀锋急转直下在赤炎左脸颊上划拉出一道既长且深的割痕,和先前枪弹造成的痕迹交叠成一道醒目的红叉。 在身下弟弟短促的闷哼声中,贝赫曼将刀刃上猩红的血渍舔舐进口中,一想到这血液和自己的相同他就禁不住兴奋轻颤,连瞳孔都开始收缩,语气狠戾地说:“我不杀你的前提是你必须乖乖地听我这个哥哥的话。”话音落,战斗刀迅猛地贴着赤炎的耳根直插入泥土中,连带削断了无数红发。 “在没有利用完我以前,你不会杀我。”漫不经心的笑容在赤炎脸上淡出,混合着半边脸上触目惊心的血污显得无比诡异,凌厉的黑色瞳眸此时却染上一层睿智者的光辉,悠然的开口说道:“想让我做什么你就直说,我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 他从不相信别人的怜悯,即便那人是自己的至亲。他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分明是个掌控者,却眼见局势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失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遇见他的晴天娃娃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不复平静。 他甚至有一种异常强烈的预感,他会为那只傻鸟拼尽一切,也许会送掉他的性命。 一向理智的他很清楚为虚无飘渺的爱情丢掉性命是件很傻的事,可很多时候他却是情不自禁。 爱她,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就像人必须呼吸一样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