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逆斩荆棘之路-叁-银松

    冬日的阳光即使是日默薄熙，仍旧带着丝丝暖意，印在仅能单马车行的小道上，让这条被茂密丛林遮掩的曲径露出几分人气。

    凯尔瑞斯坐在马车里，平静的看着小窗外的幽暗树林。刚出达拉然时他一度想转道敦霍尔德看看。二战后，人类俘虏了大量兽人奴隶，在各地建造了关押集中营，敦霍尔德城堡是其中最大的一所也是凯尔瑞斯最想去的一所，因为在这里，杜隆坦之子，霜狼的幼犬，未来的兽人大酋长，天道萨满古伊尔正“茁长成长”，在人类的教育下慢慢学会正真的文明和力量，但出了达拉然，中阶法师才体会到，这个世界的路到底有多落后，即使同处于希尔布莱德地区，但只是一个来回就需要花上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这还是在天气好的前提下，再加上如今他无权无势，也没机会进入这所闻名遐迩的血腥竞技场，所以与这位未来传奇萨满的相见也只能等日后风云再起之时了。

    这里是银松森林，洛丹伦王国为数不多的原始深林地区，即使经过了千年的开发，除了瑟伯切尔和安伯米尔两块比较大的聚集区，也就拥有焚木镇的西瓦莱恩男爵领像点样子，其他都是星星点点的小村庄遍布在这片原始丛林中。

    达拉然紧靠洛丹米尔湖的南岸，其实就和洛丹伦王城隔湖相望。理论上坐船出发，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就能达到洛丹伦王城，但事实上，达拉然是没有港口的，是的，紧挨着洛丹米尔湖的这座魔法之城并未建设任何一座港口，所以从达拉然前往洛丹伦，初期只能走陆路。

    因为隔着洛丹米尔湖，所以达拉然到洛丹伦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走银松森林，一直北上，途径安伯米尔和瑟伯切尔，然后要么花上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横穿原始丛林径直到达洛丹伦，要么在瑟伯切尔地区的老人港上船，两天之内就能达到洛丹伦；另一条则是走奥特兰特山脉，转道安多哈尔，穿过钢轮壁垒，达到提瑞斯法林地，然后顺着官道，一天之内就能达到洛丹伦王都。

    两条路都有缺点，前者走完安伯米尔和瑟伯切尔地区后，全是深山老林，路况不好，即使转水路，老人港的船只会开到芬瑞斯岛，必须从那里转船才能到达洛丹伦。芬瑞斯岛是芬提亚斯群岛最大的一块，而群岛其实就是达拉然的旧址，但是因为当初达拉然的陷落巨变，原先的大岛分裂成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小岛，而后达拉然虽然在洛丹米尔湖南岸重建，但一时间并没有余力管理这块旧地，后来又因为各方的扯皮，实际上现如今这片地区还是没有一个强力的官方管理，几乎已经成了各种阴暗面的聚集点，各种货船客船前脚港出港后脚就被劫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转水路虽然快其实并不安全。

    而走奥特兰特的缺点更明显，这条路几乎就是围着奥特兰特山脉走了一圈，没个一两个月根本走不下来，而且现在奥特兰特地区战火迭起，更是夹杂着克尔苏加德的势力，虽然靠所谓的预言忽悠住了克尔苏加德，但不到万不得已，凯尔瑞斯还是不希望与对方有过多接触。

    所以最终中阶法师还是选择横穿银松森林这条路，虽然后半段密林丛生，但实际上每隔一段路都会有紧挨着的小型人类聚居区，即使是大自然的蛮横，也顶挡不住人类千年的侵蚀，更何况这条路算得上是洛丹伦南区的主干道，大部分还是比较通畅好走的。

    其实达拉然前往洛丹伦还有一条更加便捷的方法，就是直接通过公共传送阵达到提瑞斯法的布瑞尔城，离洛丹伦王城也就一天不到路，但是最近达拉然的那副公共传送阵又进入了维护期，至于什么时候才会开放，官方也没给出个具体日期，所以这条最简单的也是最方便的途径只能放弃。

    “大人，前面是瑟伯切尔的最后一个大镇，砧木镇，过了他，我们就只能放弃马车，骑马上路了。”大半张脸都被络腮胡堆满的中年大汉骑士勒马走进窗口，倾身说道。

    金，是提瑞斯安插在达拉然势力的二头目，外表虽然长得粗犷，但为人十分细心谨慎，行事雷厉风行带着些许的军人气息却又通熟许多小道，一路上对待凯尔瑞斯也比较恭敬。虽然只知道是中阶战士，不清楚具体实力，但至少有四阶的层次，从出发开始就不曾脱掉的精锻半身甲，配上背着的铁皮木盾，应该是专精防御类型的战士，这次他带着十二位战士，几乎占了派驻达拉然势力的一半，开始凯尔瑞斯还颇不好意思，后来据金所言，最近达拉然的一系列状况，他们也没能量参与，顶多收集一些资料，剩余势力已经够了。

    “那就在砧木镇留宿一晚，明天一早进山。”

    探出头看了看依稀可见的镇子轮廓，凯尔瑞斯吩咐了一声，因为是私生子，自小就没有接受正统的贵族教育，只是在入学达拉然前学习了一段时间基础知识，骑马这种技能自然没有点，虽然这一路上经过金的教授，已经能够稳当的留在马上，但也只能小溜溜，还不如马车来得快，所以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待在马车里。

    “砧木镇虽然只是镇，但实际上和南边的焚木镇一样都是接近城市一级的大镇，这里也是整个银松深林与提瑞斯法地区最近也是最大的中转站，离开砧木镇就开始进入正真的银松深林大山区，所以经常有各种商队在这里汇聚，小商队或是小小撘组或是出钱跟着大商队，才敢走进深山区。”

    在镇中心的一处酒馆角落，金一边慢慢向凯尔瑞斯叙述一边眼角扫着整个酒吧，银松森林的深处不仅仅只有树，各种强大的并不少见，更何况在这个魔法世界，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会混迹其中，再加上不少疾风掠影的盗匪团，要想安全穿越这片山区，加入某个大商队是最安全的办法。

    凯尔瑞斯听着点点头，目光定在前台的一角，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半大小子依靠在前台角落的酒桶上，和酒女调笑着，虽然现在太阳还未完全落山，酒馆内已经有些拥挤，不过两人选的算是镇上最好的一处酒馆，格局还算干净，是很多商队愿意落脚的地段，少了许多暗地里的手脚。也不过定了三四秒，那个少年就感触到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略微惊讶的接上对方的目光，凯尔瑞斯对其招招手，少年瞥了一眼他旁边的金，对身旁的酒女说了几句，便窜身走了过来。

    “先生，西普愿意为您效劳。”又警觉的看了一眼金，少年向着凯尔瑞斯躬身道。

    “桉木竖琴，还是提瑞斯法咏歌者。”看着少年，凯尔瑞斯说道，这两个组织是洛丹伦最出名的情报组织，甚至传言暗地里的大老板是米奈希尔皇室，相较于暴风城的军情七处，洛丹伦并没有明面上的情报机构，但是暗地里是肯定存在，只不过藏的比较好而已。

    虽然凯尔瑞斯只是随意穿了一件普通旅行套，但少年第一眼就分辨出衣角的精工不是一般的小地方能够做得出来，原本以为是只小肥羊，但从听到凯尔瑞斯嘴里爆出的两个名字，少年脸上一时露出迟疑，知道这两个组织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他这个层次可以钓的。

    “先生，我只是啄木者的一个外边人员，太过重要的消息，我这边可能没有。”

    “啄木者？”凯尔瑞斯撇头看向金，他之所以知道桉木竖琴和提瑞斯法咏歌者，还是在和老博伦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是提瑞斯法咏歌者的下支小组织，一般都在银松森林活动。”只是在少年到跟前时看了一眼后又在酒吧内扫视的金，正式回头盯着少年。

    “你是这个据点的啄木鸟？我需要的情报你接触不到，找你们大啄木鸟来。”

    “是，大人。”

    凯尔瑞斯挑眉看了一眼金，回头时，少年已经闪身没入了人群中。

    “大人，本来按照计划，我们会碰到一支从激流堡出发途径银松森林，前往洛丹伦的大商队，隶属于阿拉希皇家商会，但刚才兄弟几个找了一下，对方似乎还未到达砧木镇。”

    看着金低声解释，凯尔瑞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提瑞斯已经有了计划，那出现了变化就预示着意外，任何意外都是危险的开端。

    两人无言的坐在角落，凯尔瑞斯摩挲着手中的酒杯，计算着自己的底牌，金依旧无声的扫视着整个酒吧，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麻布衣老人无声无息的坐在了凯尔瑞斯身旁。

    在他走进的时候，凯尔瑞斯就发现了对方，一旁的金也是注视着他慢慢坐上了剩下的一张椅子。金轻轻瞧着桌子，敲了一阵，凯尔瑞斯才发现敲打声音是有规律的，应该是类似的暗号，只是开始留意的时候，敲打就停了。

    金敲到一半时，老人就随意的靠在椅背上，转头盯着凯尔瑞斯，待金结束，就开口道。

    “这种穷乡僻壤也能看到奎尔萨拉斯之民，真让老家伙我惊讶。”

    一路上虽然凯尔瑞斯已经有所遮掩，但并未太过在意，所以金也知道凯尔瑞斯长着一对尖耳朵，虽然惊讶是一定有的，但从未询问过什么。

    “潮汐之泉商队，我想知道它的全部消息。”凯尔瑞斯沉默不语，金发言道。

    “这个需要一百五十枚金纳尔。”老人转眼看向金，缓缓说道。

    而听到报价的金脸色一冷，只是探寻一个商队的消息，根本不需要这个价，看来对方是出了什么变故，随手扔出一袋金币。

    老人枯朽的右手迅速接过钱袋，点了点，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在途径焚木镇时被西瓦莱恩男爵的私兵扣了下来，官方公布是对方私运战略物资，但根据我这边的消息，商队在即将离开焚木镇的最后一天晚上，西瓦莱恩男爵的私兵突然把整个商队的人都监禁了起来。”

    “阿拉希出事了！”一百五十金纳尔不过得了几句话，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摸着粗犷的络腮胡思索了片刻，一脸惊讶的看着老头。

    “嘿嘿，这就要另算了。”也是惊讶的看了看金，老头低沉的笑笑道。

    “不需要了，你肯定也只是拿到点边角料。”朝着老人挥挥手，金对凯尔瑞斯搭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回到了房间。

    在凯尔瑞斯的房间，金脸色低沉的看着手下。

    “大人，看来我们只能另找一家大商队，随机应变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暗处的敌人总比明处的要危险的多，不用在意我，我自保没问题。”捏着手中的时空锚，凯尔瑞斯回应。

    “阿拉希那边的情况，你们需不需要向提瑞斯汇报。”

    “阿拉希也有分部在那边，银松森林这边只是太过偏僻，所以消息来得有些晚。”金摇摇头，对着几个手下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大人就不问问阿拉希出了什么事？”等到房间就剩两人，金才慢慢道。

    “既然西瓦莱恩男爵敢明目张胆的扣押阿拉希皇家商队，那就说明目前没人会去或者没空去管，看来这次激流堡是真的没能顶得住。”

    嘴上说着遗憾，脸上去挂上了一丝冷讽，激流堡王国作为人类王国中唯一一个拥有大面积牧马草原的国家，也是当初拥有最大骑兵军团的势力，阿拉希皇家骑兵军团在二次战争中是为数不多可以和兽人狼骑兵硬碰硬的部队，但阿拉希地区作为兽人北侵路上的第一道屏障，初期独自承受了兽人的绿色洪流冲击，几近亡国灭种。而让人心寒的是，战争胜利后，人类各大王国都忙着瓜分奥特兰特地区，故意忽视残留在阿拉希平原上的兽人残余，使阿拉希王国虽然勉强残存但依旧不停的流血，王城激流堡更是数次直面兽人食人魔残余的冲击，执政的托尔贝恩虽然一族英雄，事事冲在前线，但最终却落个伤亡惨重，嫡系血脉似乎只剩下一个加林托尔贝恩。也就这样，人类各大王国仍旧不曾伸出援手，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在等着激流堡的陷落，毕竟不像奥特兰特的鸡肋，作为人类初始之地的阿拉希，不仅有着大片的牧马草原还有数片产粮平原，是不可多得的富饶之地。

    “在缺乏外部压力的情况下，人类的最大敌人反而是自己，真是讽刺，不知道安度因元帅知道激流堡已经成为了历史，会不会愤怒的从坟墓里爬出来。”

    将时空锚放进空间袋，凯尔瑞斯给金倒了一杯后，嘲讽道。

    “二战中我曾经与阿拉希的皇家骑士团并肩作战过，确实都是好汉子。可惜托尔贝恩虽然已经在激流堡执政了近百年，但毕竟不是阿拉希大帝的血脉，太多实权大贵族的存在分散了激流堡本来就不多的力量，加林殿下的哥哥，斯特林殿下更是才华横溢，作为当初阿拉希皇家骑士团的团长，主导了数次大战役的胜利，可惜最后却死在自己人手里，皇家骑士团也自此分崩离析，被阿拉希各地的实权大贵族瓜分。”

    金低沉的说着，看着酒杯，眼神中略带往日的回忆，一口喝掉杯中酒，再开口时，就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进”

    一位身穿咖啡色皮甲的成员走了进来，这是队伍中仅有的两位暗影者之一，两人一路专门负责队伍的探路工作，经常不在队伍中，所以凯尔瑞斯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对方。皮甲只是普普通通的硬化牛皮，但内层依稀看得到反光，应该是一层半身甲，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魔法装备，双手总是若有若无的放在腰间的双匕首旁，匕首只能看到匕柄，只是粗糙的绑了几层纱布，不过依照以前凯尔瑞斯曾经见过对方使用次级夜行术来讲，应该是一位四阶甚至五阶的暗影者，因为职业者只要晋升中阶，不管是法系还是物理系，感知都会敏锐不少，所以凯尔瑞斯一路并没有对这个队伍中的队员进行探测，毕竟一个不小心，闹僵了也不好。

    “头儿，查过了，整个砧木镇，目前只有两只还算上规模的商队，一个是砧木镇自己的商队，一个是从吉尔尼斯来的商队。”

    “吉尔尼斯？”闻言金皱眉。

    “是的，应该是今年吉尔尼斯商队的先头部队，虽然对外说是南海城的商团，但是那股子吉尔尼斯乡下土鳖味我老早就闻出来了。”

    “基尔！”瞪了一眼暗影者，金才转头看向一脸好笑的凯尔瑞斯。

    “基尔是吉尔尼斯人，只不过混不下去了，才辗转到了达拉然。”

    “头，什么叫混不下去了，我是看不惯那些只敢窝在吉尔尼斯的土鳖，才跑到达拉然的。”

    虽然至少是中阶暗影者，但对方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出生贵族，不过多半是后者，吉尔尼斯二战后凭借格雷迈恩之墙，奉行闭关锁国政策，但自身的国土本来就不大，这么多年下来，很多野出的职业者都纷纷离开故土，有能力的人都会希望过得更好，尤其是一群拥有超凡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