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闹剧
我到老家的时候，爷爷的棺椁还在灵棚里放着，按老家的习俗要停灵七天，今天是第四天。 花圈挽联摆满了院子，几个大功率的空调被临时拿了出来，对着爷爷的灵棚吹，周围还有大块的冰块围绕。现在是八月，如果没有这些措施，恐怕停灵一天就能散发出腐臭味儿。 我一进院子，就跪在了爷爷的灵前，重重的磕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他么踢死你。”六叔见我回来磕头，过来就给了我一脚。 六叔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四十几岁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他这一脚力量非常的大，正好踢在了我的肩膀上，给我踢了一个马趴。 我明白六叔揍我的意思，按习俗是长子跪灵，前来送灵烧纸的人，大部分都要磕头的，长子就要还礼。而大伯的岁数实在是大了，如果一直跪七天，恐怕爷爷没送走，就有可能接着给大伯送终。 这个时候理应由我这个长孙来替代，如果我不在，可以让其他的孙子代替，只是我们家我是唯一的孙子，而我确失联了。 六叔还想踢我，却被九儿拦下了，她一把就将六叔推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看那神情如果六叔再敢打我，她就要动手了。 家里人已经知道我回来了，见六叔揍我，急忙上前将他拉住。 我挣扎着爬起来，继续的跪在了爷爷的灵前。 “你没事吧。”九儿过来关切的问。 “没事，千万不能动手，算我求你了。”我其实有事，感觉随时可能晕倒，但是必须硬挺。 我回来是给爷爷送终的，不管什么原因，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已经算是不孝。如果现在因为我打起来，那我这辈子都无脸再回老家了。 薛五奶奶是被两个人搀扶着进的大门，站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爷爷的棺椁，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家里人拉扯住六叔，发现我不只是一个人回来，还带回来了外人，看到薛五奶奶从穿着打扮到整体的气势，都显得雍容华贵，身世不凡，一时间没有一个人上来搭话。 就在家人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奶奶被人从屋里搀扶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薛五奶奶，那双已经失神的眼睛竟然变得明亮起来，“让她滚！” 奶奶的话吓到了所有人，这个时候来者是客，怎么会出现让人滚的话。 七姑是见过薛老太太的，虽然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此时确已经辨认了出来，明白其中的原委，急忙上前，“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求您走吧。” 薛老太太依旧认得七姑，对着她微笑，“余敏吧，好多年不见了，我就来烧点纸，给个份子钱。” 红白喜事都要随礼，过去的年月都是给一些东西，现在这个年月已经落伍了，全都是红票结算。 七姑很为难，按说爷爷死了，恩怨也就消了。薛五奶奶不忘旧情，前来吊唁是件难得的事，毕竟当年的恩怨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爷爷也没有和薛五奶奶结合。 如果放在今天这个社会，如同薛五奶奶这样执着的人，闹不好还会传出一段佳话。 可是看奶奶的样子，显然是旧事难忘，今日如果继续让这薛五奶奶呆下去，怕会非常麻烦。只是此时人已经进门，外面还有那么多乡里乡亲的看着，撵人走实在太不合适。 七姑过去将我拉了起来，意思是人我带回来的，我应该处理一下。 我现在更不能将薛五奶奶赶走，不管奶奶如何的生气，我都不能这样做，起身带上家人送来的孝，来到薛五奶奶身前，“您烧完纸就去我家休息吧，我知您大度，就请您再大度一回。” 来的路上，薛五奶奶就已经说了，她不光不会走，还要等到三天圆坟之后才走，她已经预料到我奶奶的反应，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 薛五奶奶点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甩掉左右两人就要上来烧纸。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撵她走，今天要是让她烧了纸，你们就接着给我买棺材。”奶奶厉声的喊道。 我没想到奶奶会如此的坚决，心中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简单点说，这不过是一个小三没能上位的故事，虽然薛五奶奶执着了这么多年，最终的胜利者确依然是奶奶，平日里她不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奶奶说完这话，就喊我道：“余粮，谁让你起来的，给我去跪着。你给我发誓，冲着你死去的爷爷发誓，今生不能娶她们薛家任何的女人。” 我傻了，九儿就在我身边，虽然只是几天的时间，但是我已经对她动心，如果没有这件事，让我现在就去和她领证我都愿意。 九儿呆呆的看着我，不知道薛五奶奶从小给她灌输的什么样思想，但是我可以感觉出，她也是一心想要嫁给我。 这个誓言我断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誓言出口容易，想要改变确难了。我在老家也算是有为青年，男人说话要算数，今日如果发了誓言，他日如若改变，我还算是男人吗？ 奶奶见我站着不动，突然挣开扶着的人，转身向身后的门框撞去，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门框上。 “妈！”家里人惊呼，全都跑上前去。 我也是没想到奶奶竟然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急忙也向着奶奶跑去，可是没跑两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眼前发黑向前倒去。 “余粮！”九儿一个纵身就将我扶住，眼泪都已经下来了。 村里人看到这一幕炸了锅，我们余家在十里八乡都是很有名的，爷爷是风水先生，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要请老人家过去看看，爷爷的品性也好，从来没有拒绝过，十分受人尊敬。 现在爷爷刚死，竟然闹了这么一出，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没有晕过去，其实很想，想要迈腿，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扶我过去。” 家里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长辈们都顾着奶奶没有人管我，倒是几个jiejiemeimei很是关心的来到我身前，将九儿推开，扶着我上前。 奶奶这一下撞的不轻，很长一段时间才清醒过来，见我在边上，立马厉声厉色的问道：“这誓言你到底发不发？” 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脑袋一片空白，从没想到如此狗血的事情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长辈们对薛家的事情有所耳闻，全都声色俱厉的骂我，只有七姑在一旁垂泣，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余粮，你发了这个誓言。”不知何时，薛五奶奶也已经来到了近前，说道：“九儿你听着，从今往后你和你的父母就不是我薛家人了，我会让律师和你父母明天过来，断绝关系的法律文书明天就签。” 薛五奶奶的话引起了轰动，有骂声也有钦佩声。 “奶奶。”九儿带泪喊了一声。 “不要叫我奶奶，从现在起我不是你奶奶。”薛五奶奶干脆的说道：“你父母本来就是我收养的，如今脱离关系也算是正常，从此以后你就不是薛家人了。” 我很钦佩薛五奶奶的勇气与智慧，竟然做出了如此果断的决定。 “好好，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是想逼死我。”奶奶咬牙切齿的说道：“余粮，如果你还是我们余家人，就现在发誓，不能娶薛家女人，更不能娶眼前的这个女人。” 奶奶狠狠的指着九儿。 看着周围长辈的目光，我又看向九儿，失神的抬起手，“我发誓……” 话还没有说完，我又一口血喷了出来，这一次我是彻底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