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且得片刻偷闲
殷涯长叹了一口气：“我刚进苍龙城的时候，也是极为震惊的，那时候我跟着岳珑进城，看见明显身居高位的她都能对平民和颜悦色，后来我也知道纵使是八部之主也无权掌握普通城民生死，这在乱世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 顿了顿，殷涯继续道：“乱世之中，道行分阶算法还有另一个功效，就是擦亮这些人的狗眼，让他们明白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可惜有些人天生就瞎了眼。频频来招惹不该惹的人，这时候只能靠见血来立威了。” 洛颜沉默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片刻后继续问道：“既是道行为尊，我又跟着你刻意放出了威压，怎么说那道行都要高过了他去，他又没有上头指示……” 洛颜还没说完话，殷涯就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失笑道：“很简单，因为你是女人，还因为你长得漂亮。” “我……长得漂亮？”洛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夸得有点蒙头，她向来不觉得自己容貌有何突出之处，比起苍龙城中各有特色的著名美人，她就显得平平凡凡，或许从身段举止气质上能显现出她一二千金小姐的身份来，但那又如何？苍龙城中并不缺乏世家小姐，况且她的身份始终是个谈之变色的话题。 “你是女人，又是外来者。那么无论你道行多么强，只要没有强到能比全城人厉害，那么你就有危险，就算你道行能到五阶，四阶，但是你打不过两个五阶，两个四阶，而在被阴气侵蚀的乱世，任何一个长相正常的女子都是这些人发泄的最佳美人。”殷涯叹道：“这就是乱世，朝不保夕的日子让每个人都变得不知礼仪，如同野兽一样，不，有些人比野兽更可悲，至少野兽不会吞食同族。” “这……”洛颜一时之间无言，她朝思暮想都想逃出苍龙城，但苍龙城根本不屑对这种失了传承混乱又肮脏的乱世做任何探究，也就没有相关书籍，她一直觉得就算苍龙城外再怎么差，都要比城内好，但是殷涯所展现给她的世界，恰恰是苍龙城内传达不到的，由此看来，这里甚至比她心中的苍龙城更为可怖。 她不由得怀疑，就算她现在能摆脱父亲以及苍龙城的视线，但在这种乱世下苟活，还要避开苍龙城的追查，真的就能过的比城内更好么？ 洛颜想的更远了一点，殷涯的性格，除了血战破敌以外，他都是一副老谋深算，妄图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模样，不说其他的，能把岳珑李之曜等人耍的团团转，加上能让秦氏错误的低估了他的实力，就知道此人绝不是平庸之辈，他若想避免方才的冲突有太多的办法了，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 这算是一种警示么？对于她想要逃出苍龙城的警示。 念及于此，她宁定的道：“谢谢公子设局让我知道这些。”要知道殷涯并没有对她说教，也没有任何明确的反对她想要逃出苍龙城的想法，而是让她自己去感受外面的世界。没有左右她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一种尊重。念及殷涯之前在这礼崩乐坏的乱世生存了这么久，还能保留这种善解人意尊重他人的心，也就很难得了。再比较一下自己那个高贵的一部之主的父亲。洛颜深深地感受到了差距。 殷涯听到感谢后自嘲的一笑，道：“我倒是觉得我更像泄愤，我没用，没能救下秦晚阳，为了掩饰对自己无能的愤恨以及恐惧就只能找事杀些杂鱼来安慰自己。” “不是的。”洛颜认真的道：“我赶过来的时候就是见到了公子的百步追袭，那道人具体道行如何还要看苍龙城的结果，但以我看，绝对不会输给“者”之境界的任何一名优秀弟子，甚至还犹有过之。公子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下他的突袭的，况且依依虽与公子相处短暂，却也知道公子不是这等无能泄愤之人，公子在事后补救斩杀敌酋方才会在城外得一二偷闲时光，若是没能复仇也定会去城中刻苦修炼，是断不会做出这等泄愤蠢事的。至于秦公子的事……还请公子节哀顺变。” “是吗……”殷涯苦笑，抓过洛颜身边的酒坛，猛灌一口，然后整个人躺在危崖上，望着灰暗的天空，怔怔出神。 他在苍龙城中结识的人，有很多，感觉可以深交的也有那么四五个，但秦晚阳是他第一个认为是朋友的人，虽然秦晚阳战死的责任完全不在他，可殷涯依旧觉得心中堵得难受。原本他在掌柜从小教育下就有种谨小慎微的性子，但围杀血战之后也让他的性情放开了一些，之前做事他总会三思而后行，三思内容就是，若是换了掌柜的，他会怎么做？ 答案很显然，掌柜能在各方大人物之间游刃有余甚至敢收留生魂，不谨慎怎么还有命在？ 然而若是他在刚刚谨慎了，那么杀害了秦晚阳的仇人就会逃之夭夭，复仇更不知能不能实现。而且若是谨慎，在入天芒城时就必须要裹着宽大斗篷，方能掩人耳目，平息可能发生的事端。这种谨小慎微已经在无形中激起了无边怒火，以至于在一脚踢爆那大汉的头颅时，殷涯只感觉到一阵畅快。 不知不觉的，对于掌柜从小灌输的谨慎性情，已经在他心中裂开了小小的口子。 若是方才有生死簿呢？若是有生死簿在他发动破障之瞳时加以干扰甚至直接判魂索命，结局是否就会不一样？ 看来，是时候直面地部之主李之曜了，生死簿自失去封皮之后力量每况愈下，积攒阴气的速度远远不如他三年游历之时，已经让他暗暗警觉。 “公子？公子？……”一旁柔柔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打断。殷涯猛地一惊，放道：“怎么了？” 洛颜看到殷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叹一声，劝慰道：“人力有时而穷，公子还是要看得开一些。不知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