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乱世人间
行尸动作蹒跚,正准备跟上阿明,背后忽然一柄短剑插进心口!短剑插入的瞬间,伤口上忽然浮现一个不知名的咒符,然后咒符紧紧锁住了护卫身体! “离宫,动手!”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民夫注意到了那个女子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而殷涯想要拔出短剑之时,却惊讶地发现短剑竟被护卫尸体紧紧箍住,动弹不得!刹那间护卫的身体坚若精钢!而剑尖的小小符咒更是破碎! 一抹惊讶从殷涯眼中闪过,然后他当机立断,立刻翻滚出去,取下身上的弓,以极快的速度搭箭,手臂上浮现出一丝丝有形的蓝色气息,瞬间力气攀升到极致,拉开了长弓!羽箭直指护卫心口! 而护卫此刻狰狞的面孔中只有殷涯一人,似乎不识得弓箭是什么,就这样笔直冲上! 殷涯松开弓弦! 刷的一声,周围之人仿佛看到了一个影子跟随着离弦之箭一起移动,而那护卫瞬间就被羽箭洞穿!羽箭去势不减,带着一阵破空声消失在夜空中,这时一个隐约的影子才从护卫身边一闪而过。 尽管影子快的出奇,这一下却让没什么道行的民夫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女子,手持匕首,在箭矢之后飞快地与护卫尸体擦肩而过,手中匕首似乎甩了一个华丽的刀花,交错的瞬间护卫颈部喷出大量血来!只是这血以暗红为主,其中还混杂了不少血块,并且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血液洒落在地后甚至发出了嗤嗤地响声。 护卫的半个脖子几乎被切掉!然而在众人都几乎松了口气的时候,护卫却似乎没事一般,一声咆哮,冲向殷涯! 殷涯站立原地,双手手臂蓝色气息丝毫不曾减去,瞬间如水流一般汇聚在手上,自手中延伸出一柄蓝色气剑! 殷涯持剑,突进,一剑穿过护卫,动作如流水一般! 刚刚坚若精钢的护卫尸体瞬间变得异常柔软,被一剑刺穿,殷涯顺势左右一挥,尸体上下变为两半! 从护卫突变,到阿明舍生去夺粮食,再到殷涯与行尸几度攻防,不过片刻,周围护卫民夫提起的心还未放下,这边就已结束。 静。 这等修为,他们远远未曾见过。 还在他们呆滞之时,殷涯便快步行至阿明身旁,从怀中翻出一个小小药瓶,取出两三粒喂了,又默默念了个咒决,手指慢慢抚平阿明被抓伤的伤口,无人看见,被殷涯手指抚过之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顺着手指钻进殷涯体内,而伤口处依然紫黑,却没了扩散的迹象,显然伤势已经稳定。 “阿明哥,你疯了?!每个人尸变起来都是头等大事,怎么能不看情况如此轻忽?” 阿明刚刚伤痛难当,此刻好过了点,看了看怀中的米,勉强咧开嘴笑道:“你看……米没事。” “你!……”殷涯气结。 阿明虚弱的道:“等会……你就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现在我们这么一闹,大概也惊扰到村里人了,先扶我去老大那把。” 殷涯应了,抬起头向民夫护卫吩咐道:“准备把这个地方隔开下,尸变之人被杀后两日之内谁都不能碰,让他自行消散体内阴气。”说罢便背起阿明向村内走去,护卫们后怕不已,若是没有殷涯,今日只怕他们凶多吉少。当下去找马的找马,隔地的隔地,战斗他们帮不上忙,做这种工作却是正对口。 村中屋内。 阿明此刻上好了药,赤着上身,屋子是他们以前商队队长的,相当于这个村落的村长,住处自然极大,此刻便有十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着,目光炯炯地望着殷涯,一脸的希冀。 这屋子内也不尽是完好之人,缺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数,而屋外更有无数双清明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屋内,老幼妇孺皆有,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殷涯在入村之中看到了这个景象,以他所知心中默默算了下,那就是这个村子的人,远远地超出了房屋田地所能容纳的数量,况且还有这么多残疾废人? 乱世之中,人命如蚁,对于受了伤残疾的人,最默认的办法就是抛弃,而残疾之人懂得不拖累众人,也会自行离开,而这村子不光有这么多的残疾人,还有许许多多老弱妇孺! 孩子或许可以留下,但在乱世之中也是三留其一,干净的水和粮食紧缺,老去的人怎么可能还能留下? 带着不解,和疑惑,殷涯默默地坐在原位。 阿明先是说他们自己,他们原本所在的城池被阴气彻底侵蚀,城中的人呆不下去,三三两两逃了出来,眼见这附近呆着也是没什么活路,商队队长便商议举族东行,历经几月,方才找到一处安稳之地安家,同时收留些无家可归之人,村落中有些能力的人平时便卖命来挣钱,从入山行险的游侠到只等一纸书文雇佣的流兵,什么都干。而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他们不打算抛弃因战而残的同袍以及老弱妇孺。 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队长这一想法,故而有些人半途离去。而另一些人则永远沉眠。于是当初商队的七个主力,如今只剩三人。 说罢了他们自己,阿明开始给村中人叙述着刚刚殷涯勇为,等到他说完后,原本异常安静的屋内忽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那些屋内原本就是对这些英侠故事异常崇拜的半大孩子,望着殷涯那张不修边幅的脸,似乎上面写满了“大侠”两个字。 欢呼声中,那队长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问道:“那殷涯你现在是几阶修为?” 说罢异常期待的看着殷涯。 见到故人,殷涯自然不好说谎,道:“现在是六阶,我身旁的离宫姑娘和我一同是六阶,我二人心灵相通,合力或可能胜过五阶修为之人。” 于是他们更高兴了。然而却有一些人皱起眉头。 在众人被召集来的时候不知有谁多嘴了一句,这年轻人如此厉害,又是村长旧识,肯定能留下来加入村子,以他七阶的水准肯定能为村子延续出一份大力。 能到这屋子来的都是村内能说的上话,必不可少的人物,此刻殷涯报出了实力,他们却感觉到了渺茫。 他们原本以为七阶就算是顶天了,要知道七阶就可以去城镇里面有一份好出路了,不过算上村长的面子,殷涯也是只能勉强留下来。 至于六阶,甚至二人合力之下实际道行是五阶,他们这个小村怎么留得住? 望着屋中一屋老老少少期待的眼神,殷涯如此精明自然猜到了八分,只是他如何去说? 这几年中,他看过了太多的现实,有的甚至远远比黑水城还要阴险,但他也看到了无论在何等乱世之中,都少不了人心中存有一丝抱负,或者是仍有心向善之人。他一向是碰到之后能帮就帮。这村中的一切,代表了殷涯所看见的,所有希望。 桌上全是拿来招待殷涯的东西,一碗稀薄的粥,一坛烈酒,比较丰盛的算是一盘全鸡,看的出来他们生活的拮据,然而这样还是把算得上好的东西全部拿来待客。 “嗯……这个……我……”殷涯开口,屋子内瞬间安静下来,屋中人希冀的目光,以及屋外一双双清澈的双眼,仿佛火一般灼烧,灼的他脸上生疼。他素来以口齿伶俐自傲,只是这一次,平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说一句话如此的艰难……半响,他才吐出一句话:“我……有自己的目标,不方便留在此处……我能做的仅仅就是给你们做几次事情,解决几个麻烦。” 屋内的人沉默了下来,屋外的人眼中神光不在。 商队队长苦笑道:“你都是六阶的修为了,我们留不下你也是自然,只是你这等修为的身价实在是太高了……我这辈子也只见过几个六阶的。我们恐怕根本雇不起你为我们做哪怕一件事……” “钱已经付了。”殷涯宁定的道:“黑水城外,若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没法活下来,此刻我怎敢再要银钱?” “殷涯……你……”队长一时语塞,同时似乎有泪花在眼中闪动,他忽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道:“什么都不说了,或许我配不上,但你这兄弟我认定了,来……干!” 殷涯应了,一口烈酒下肚,不禁赞道:“真是痛快!这酒竟然没有一丝阴气,真是难得的好酒!咦?”殷涯奇怪,他似乎能看见酒坛中漂浮着一朵花一样的东西。 “出去走走吧,大家也该睡了。”过了片刻,酒尽人散,队长过来道,殷涯知道这是队长另有话说,于是点头,大家三三两两散去。 走出屋子,此刻天色以近乎于全黑,但殷涯依然借着屋内的灯火看到了屋外田径小路旁的花朵。 离宫此时早已消失,只留下殷涯一人。 花朵淡黄,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像是路边的野花。而且因为当世环境缘故,沾染了些许阴气。 只是他清楚地记得,刚刚那坛酒中,就有这种野花。 “你也发现了?”队长蹲下身,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面对这朵小花竟是如此的温柔,微笑道:“这花原本是我老家的。当时这花能吸阴气,你今天杀得那个尸变之人,我没有问名字。因为问了也没用。或许明天,我就会因为阴气侵蚀太深而尸变。你说吸收阴气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当时大家都很厌烦这种花,认为是不详……” 殷涯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队长顿了一顿,然后道:“但是无论我们怎么踩踏,它都是顽强活着,直到有次机缘巧合,有人喝了旁边河里被阴气侵染的水,居然没事,细细探查之下,我们得出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结果,与这花有关。后来我们反复试了几次,才发现这平平无奇的小花,真有祛除阴气的神奇功效。” 殷涯大惊! 要知道他前些日子费了好些功夫才从山里挖出几块祛阴铜,便被小镇奉为至宝,此刻这村子中竟然能有如此神奇之物,这岂不是意味着只要假以时日,这村子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净水?难怪阿明能奢侈到用净水去镇中换粮食!
这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已经决定了成百上千人的生死。 “这花……叫什么名字?”殷涯尽量压下自己的吃惊。 队长并未回答,继续道:“我们发现之后可惜已经晚了,城被行尸攻破,阴气彻底毁了这城,我们便决定举族东迁,我能有收留无家可归之人这种想法,也全是因为有这种花的缘故。但是我们过来决定细心种这花时,却发现怎么都养不活,后来无奈之下只能按照以前的办法,将它随意插在路边,奇怪的是,它反倒活下来了。” 队长抬起头看向殷涯,道:“无论是宠是辱,这花并不会有何改变,依旧看似是路边的小野花。” “这花,我们叫它……陌上花。” 听到队长似乎另有所指,将陌上花比做自己,殷涯也难得的谦虚了一次: “李兄抬爱了,我认为这不过是做人根本,不知村中有什么难事要我解决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队长道:“村子此刻刚刚建成,急需一些能抵钱的东西,前些日子我跟阿明去山里探了探,发现了一株老木,疑似水曲柳,而且并未有分毫阴气沾染,奈何山中环境太过危险,我们不知被什么东西突袭,仓促逃离之时还折了一人,我觉得以殷涯你的本事,应当能探访到山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如果能将这水曲柳砍下,我们就能度过最艰难的时候了。” “好,一言为定!”殷涯伸出手,队长会意,二人击掌为誓。 “时候不早了,李某很钦佩少侠,今后有何处需要李某的,尽管说来!我带你去屋中休息吧,离宫姑娘呢?从出屋她就没影了。” 殷涯答道:“离宫姑娘害羞,同时她潜行能力非常出众,故而大多时候都看不见她,不用去管,咦?” 殷涯正待说下去,忽然心头一股恶寒,那种感觉,仿佛被一只肥软的舌头浑身上下舔过一般,同时他耳旁居然响起了各种jian笑鬼叫。 而队长此刻神色平常! “地府追兵!”殷涯面色一变,瞬间知晓了来者何人,虽然他改了姓名,但难保不会有地府之人再有秘术追来。仓促之下他必须离开,否则地府追兵一至,这村中之人恐怕都难幸免! “李兄,小子以自身后世运程为担保,绝对会回来替李兄完成这桩事情,只是此刻仇家追杀,恐怕已经近了,李兄保重!” 说完殷涯便低喝道:“离宫,走!” 本来空无一物的黑夜里忽然隐约显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紧接着两个影子在深夜中远去,留下队长一脸惊愕,片刻后他苦笑一声,自语道:“那株水曲柳……不过他那么郑重其事地承诺下来,我应该信他,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啊……” 殷涯此刻再也不隐藏实力,周围围绕的阴气有若实质,若不是他的胡须遮挡,必然能看见一片片的尸斑浮起又隐去,而他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在黑夜之中行动速度快如猎豹,瞬息远去。而那种阴湿的感觉依旧在心头徘徊。 他看距离拉开了一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竟是生死簿!他闭眼催动阴气,生死簿发出一阵毫光,徐徐翻开! 随着殷涯不断默运阴气催动,生死簿缓缓地翻页,由慢至快,到最后已经是刷刷刷地书页乱舞! 殷涯睁开双眼!双眼已经变成幽幽的蓝色! 生死簿骤然停下!停留在一页上! 而这生死簿薄薄一页上,殷涯二字已经有些模糊,而且“殷”字正在渐渐变为“鹰”。 “稳住!稳住……”殷涯不住祈祷,已经尽了全力! 然后一切jian笑鬼叫瞬间离去,如同从一池厚重粘稠的水中跳出一般,殷涯神智为之一清! 而生死簿上的殷涯二字,渐渐的稳定了下来,他暗道了声好险,收起了生死簿,在跑动的一瞬间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才感觉到自己衣服竟被汗水湿透。 此刻他阴气皆以耗尽,只能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过了片刻方才感觉到回复了一点力气,勉强走动。 此刻他持弓站立于荒野之上,周围是一片死寂的黑色,他苦笑了下,踏上前朝官道,一步一步缓缓前行,官道望不见尽头,也看不见来路。一如他流浪的生活。 他不是不想找一个安身之处,只是他与活人尸变过于相似的情况,注定了他在任何地方都受不到欢迎。 尽管身边跟着一个人,但他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荒野上一头孤狼。 “嗯?又跟不到了?这小子花样挺多的啊……还是说……他已经能cao控部分生死簿了?”月华在重重阵法之中抬起了头,望着漆黑天穹,自语道。 阵法浮现的幽蓝文字围着他环绕,不一会便消散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