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请收留我
聂信儿端起香茶,轻啜了一口,慢慢说道:“当年魔君与贡天欲定下盟约,令双方罢战,永享太平。但是无论西域还是神州,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各方能人异士尽皆反对。不得已之下,他二人只能在暗中以书信往来,剖析情势,伺机而动。” 尹辉又哼了一声,道:“贡天与魔君暗通书信,天下间人尽皆知,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是这跟齐秦荣欲杀孟公子何干?” 聂信儿微微一笑,道:“在下虽久居西域,但对于贡天盟主如今的处境也多有耳闻,眼下说是步步危机,恐也不为过。” 尹辉见他说话云山雾罩,似乎故意拉东扯西,不悦地道:“任你巧舌如簧,这偷袭孟公子的罪过是辩白不了的了。” 聂信儿道:“尹老请在下把话说完,其中的是非曲直,孟公子乃少年俊杰,人中龙凤,自会有所论断,倒无需旁人cao心。”顿了顿,继道:“贡天如今在神州的处境如何,便是魔君在西域的真实写照。他二人明面上说是盟主,统领着天下豪杰,可内里因为和谈之事,已是弄得众叛亲离,人心尽失。” 尹辉闻言,心下不由暗暗点头。虽然他不归属人道联盟,但毕竟身处江湖,于贡天、魔君的处境还是有些耳闻。他二人空有盟主之名,但实权却已旁落。尤其这一趟西域之行,尹辉感触更深,先是萧然现身西域,惊动了多位归隐经年的大能,唯独魔君头影不露。而后在魔神岭,敖飞明目张胆的阻截孟南,哪怕是九叔奉命前来解围,敖飞仍无所畏惧,明显没将魔君放在眼里。 相比于魔君,贡天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陆雍派老祖等人将魔君的信使截杀,险些拿到了贡天私通魔君的证据。此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都说那信笺最后被贡天的手下抢了回去,只是苦无佐证。 后来陆雍在三思城内设下埋伏,又差一点将贡天的信使擒下,虽然再次失败,但是陆雍与贡天针锋相对,争权夺利的意图却已显露无疑。而至始至终,江湖上也都只是风传陆雍对贡天如何如何,从未有过贡天反击的传言。以致又有人言,如今贡天的势力已经远不如陆雍,若非朝廷怕陆雍一家做大,威胁到己身,时不时的暗中扶持贡天一把,遏制陆雍,否则的话,这人道联盟盟主的位置早就换人了。 聂信儿又说道:“魔君与贡天均是当世豪杰,威望素著,根基颇深,若是拿不到他二人私通勾结的明证,谁敢妄动分毫?陆雍先杀戚白,后杀殳仲,其唯一目的,便是魔君写给贡天的信,只要拿到手,就可以逼迫贡天让位于他。陆雍如此,齐秦荣亦复如是,孟公子与尹老可听明白了?” 尹辉听罢,心下恍然,原来齐秦荣之所以三番五次派人截杀孟南,为的就是那封贡天写给魔君的信,这是他逼迫魔君退位的证据。 本来,这其中的玄妙说穿了并不稀奇,凭尹辉的老练,自然不会看不透彻。只是一来他毕竟不是人道联盟的人;二来又鲜有跟西域江湖人物接触的机会,对西域的内部纷争了解更少。历来有关于此的一切,都是风闻,凭借经验判断是非,焉能没有疏漏? 转头看了看孟南,却见他一脸的迷茫,好似没太明白聂信儿话里的意思,当下轻咳了一声,说道:“公子……”忽的心中一动,又转头对聂信儿道:“你之所说倒也有些道理,你身为西域人氏,听受齐秦荣指使,也算是尽忠,无可厚非。但是这图害我家公子的罪过却是不能免的。” 聂信儿苦笑道:“我要如何做,尹老才肯罢休,不再追究?” 尹辉盯着聂信儿的双眼,慢慢地道:“我来问你,你既然有心示好我等,为何方才在大街之上,还要出手偷袭我家公子?” 聂信儿长叹一声,良久才道:“常人只赞我为当世第一刺客,却哪里知道我的苦楚?当年我年轻气盛,不知深浅,出手杀了上煊国的两位大能,惹下滔天大祸,这些往事想必孟公子诸位应该听说过吧?” 尹辉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当年不但震动了整个西域,就连神州也传遍了。” 聂信儿感慨道:“当年若没有这档子事儿,我专心修行,如今多半也已经步入大能之境了,只可惜,唉……说多了……”不住地摇头苦笑,似乎对当年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误后悔不已,叹了一下,又续道:“当时上煊国怂恿西域各国,联起手来要杀我偿命,俨然把我当成了公敌,泱泱西域,已没我的容身之地!若不是齐教主出面保我,我必死无疑。” 孟南道:“聂先生这话可是有些过谦了,凭聂先生一身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即便成了西域的公敌,没了容身之处,但是逃到神州避难,应该没什么困难吧?” 聂信儿微笑道:“西域神州仇深似海,西域都容我不得,神州便能留我?即便看在我杀了上煊国两位大能的份上,勉强相留,但我毕竟是西域人士,客居宿敌之地,凡事都须避嫌忍让,苟且偷活,余生如此,又有何趣味?” 孟南点点头,尹辉却冷笑道:“一派胡言!依你所说,那齐秦荣该当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吧,你不去报恩也就罢了,却来跟我们泄底,套近乎,这是什么道理?” 聂信儿又叹道:“尹老有所不知,自那时以后,我便是成了齐教主手下的一枚棋子,杀人工具。嘿嘿,报恩?这些年来,我不知道帮他刺杀过多少人,有大派的掌门,有威望极高的散修,甚至还有一国之君……凡是他不便露面的,与他为敌的,我统统帮他解决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报恩呢?”
尹辉眉头一皱,默然不语,暗里却也有些吃惊,他杀了这许多有身份地位的人物,竟然还能好好的存活于世,多半是从未失手过。心中惊惧聂信儿的手段,不由又多加了几分戒意。 聂信儿重重出了一口气,道:“除了杀人,这些年我不知道我还做过什么,只要他一句话,我便要趁着夜色,提一个人头回来。我知道,我已经入了魔道,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我的修为在百余年前便已经停滞不前,什么理想抱负都没了,再也回不来了,只剩下这一副臭皮囊!但现在连他也不是我的了!” 聂信儿越说越激动,声调也高了起来,忽的双臂一挥,目中精光爆射而出,紧盯着孟南三人嘶声吼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么!生不如死,是生不如死!齐秦荣他毁了我的一生,我宁愿当年死了,也不要他救我。他看重的只是我这一身杀人的本领,他就是在利用我!” 尹辉暗中给苏君柔递了个眼色,要她小心聂信儿突然发难,双手也凝结功力,蓄势待发,冷冷地道:“咱们不是来听你抱屈的,这番话跟咱们说可没用!” 聂信儿一怔,面色逐渐恢复正常,苦笑道:“在下适才有些失态,惊着孟公子了,抱歉!”说着拱了拱手。孟南道:“聂先生既然知道齐秦荣是在利用你,你又何必再为他做事?大可以远走他方,离开这里。” 聂信儿黯然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我这些年为齐教主做事,刺杀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离开,他一定会把这些事抖落出来,到时整个西域的人都不会容我。” 尹辉冷哼道:“当年已经无容身之地了,如今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聂信儿面色一变,孟南轻轻一拉尹辉的衣袖,说道:“不会吧,虽然说人是你杀的,但你也是奉了齐秦荣的命令行事,他若敢说出来,自也脱不了干系,西域诸国第一饶不了的就是他啊!” 聂信儿道:“孟公子有所不知,那齐秦荣一手创建的权教乃是巫马国第一教派,又司职西域联盟副盟主,地位高超,更是巫马国国王的上宾,连国师长孙水都要讨好于他。论势力,论威望,论风光,在西域这地界上再没一个人能比得上了。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旁人自然是信他不会信我的了。” 孟南点点头,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尹辉却道:“说了这么多,于刚才在大街之上再次偷袭我家公子的事仍是避而不谈,却是为何?” 聂信儿闻言,目光不由一凝,道:“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孟公子知道,我有足够的理由背叛齐秦荣。希望孟公子能够信任我,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