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先斩后奏
林献炘居然在下一盘大棋，真是日了狗了！ 离开陈季良的房间李孔荣低头抽着烟，对窗外车水马龙的纽约市区视如无物。在陈季良房间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林献炘很陌生，可林献炘有这样的想法又让他觉得很合理——他这么支持自己，应该就是抱这个打算。 李孔荣想着林献炘究竟会给自己以及整个舰队带来什么变数时，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陈文麟，他是来问飞行员培训草案的，可这份草案刚刚根本就没有讨论，此前三个人谈的只是要不要甩开国府重建海军。 “陈长官刚到，很是事情不是一晚上能说的完的。”李孔荣解释着，他拿出一根方莹送的雪茄，笑道：“抽一根？正宗古巴货。” 陈文麟不光是问航校事宜的，飞行员和舰载机都归他管，飞行员培训还在讨论，舰载机可是李孔荣在一手主导，他接过雪茄又放下了，问道：“汉盛兄，好像飞机公司那边又增加了一个要求，似乎是要飞机上有可拆卸空中加油装置？” “是。”李孔荣点头，“舰载机油箱要具备空中加油装置，可以从加油机和友机身上受油。” “这……”陈文麟真没有听过战斗机空中加油，所以对这事情觉得惊奇，“空中也能加油？” “能加。既然民航客机能加，舰载机也能加。”李孔荣想到的是三年前柯蒂斯公司那次著名的空中加油，当时飞机一共飞行了六百五十多个小时，补给油料四百多次，“舰载机航程哪怕达到两千公里，作战半径也是极为有限的。如果能有加油机伴随加油，那么它们的航程可能提高到三千公里；如果再使用极低速飞行法……” “极低速飞行法？”陈文麟笑道，他觉得每一次和李孔荣谈话都有所得，他脑子里总是有说不完的新主意，新奇并且有效。 “极低速飞行法就是飞机以最低速度飞行，大约能使飞机航程增加三分之一。”李孔荣道，这其实是日本人想出的办法，零式航程在两三千公里以上就是得益日本飞行员实行极低速飞行。“不过这也有缺点，第一就是极低速飞行很容易失速；再一个就是飞行员容易疲劳，所以要自动驾驶仪；最后就是汽化器不能顺畅工作，所以需要两个汽化器，一个用于极低速，一个用于正常飞行。极低速飞行加上空中加油，当然，这需要合适的陆地机场起飞大型加油机……” 空中加油在二战前就出现了，并没有什么技术难道，美国民航就在频繁使用，这是在机场起降繁忙时的应急办法。单发螺旋桨飞机螺旋桨绞碎油管的风险其实很小，二战空中加油没有大规模普及，应该是在没有雷达、导航装置的限制下各国忽略远程空袭所致。李孔荣提出空中加油是想找个机会敲日本人一棍，只是加油机从哪里起飞这个重要问题被他无意忽略了。 “也不一定就要陆基飞机。”陈文麟给李孔荣补上了漏洞，他道：“使用水上飞机加油即可。” “对，对！”李孔荣顿时转忧为喜，他想到了德国的水上巨兽BV222，只是他不需要这样的巨兽，他需要航程在一千五百公里左右、载油十吨左右的小兽。这样每架舰载机可加油三百多加仑，等于飞机是从出发点一千公里处满油起飞的，航程硬生生加了一千公里；这是去，如果回来水上加油机能前出一千公里接应加油，加上舰载机原有油料，航程肯定在四千公里以上。 最难得的是水上加油，只要海况允许，任何地点都能实行，想到这里李孔荣站起身道：“水上加油机好啊，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李孔荣高兴，陈文麟也笑的合不拢嘴，他为自己能提供意见而高兴，待笑过，陈文麟又道：“可这样就要买水上飞机了，这又是一笔大钱。” “不需要多少钱。”李孔荣转过身摇头，“美国人有一种B17四发轰炸机，英国人也一种四发轰炸机，去掉防护钢板和武器，这些飞机最少能载八到十吨油。一艘航母的一波攻击也就是四十多架飞机，多则不过五十架，四到五架加油机就行了。四到五架四发加油机一百万美元最多，这等于每艘航母要增加一百万美元的造价，并不算太多。” “运载加油机还需要一艘货轮。”陈文麟补充道。“汉盛，有了加油机又该怎么打？” “货轮七八千吨就够了，只要是低速货轮，这不要多少钱。”李孔荣想的根本就不是钱，他觉得自己肯定有足够的钱完成这个构想，“有了加油机，航母的作战半径将增加一千公里，加上鱼雷俯冲轰炸机七百公里的作战半径，作战半径将达到一千七百公里。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造出来的鱼雷俯冲轰炸机到底能有多大的起飞重量，如果起飞重量大，那么肯定是可以在机翼两侧挂载副油箱，这样作战半径将超过两千公里。有这样的作战半径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多，最少我们可以控制半径两千公里的海域，击沉这片海域的一切日本商船。日本是个岛国，只要我们能击沉他的大多数商船，日本经济就要奔溃。” 李孔荣确实还没想好一支作战半径达两千公里的舰载机群到底能干什么，他必须测量海图回忆战史才能确定最终的策略，但日本人肯定是要倒霉的。 水上加油机的设想让李孔荣暂时忘记了此前在陈季良房中的憋闷，考虑到马上就要回欧洲，他责成陈文麟负责计划实施水上加油机以及空中加油计划。两人的交谈一直持续到深夜，所谈的内容不光是水上加油，还有整个飞行员招聘培训计划——陈文麟担心的是一美元日薪太低，全美华侨男子未必会全部报名，李孔荣忽然想到后世美帝的招兵电影壮志凌云，只是这个办法虽好，却又涉及到海军组建航空兵的保密问题，日本人如果得知中国海军在组建航空兵，肯定会意识到中国在打造航母舰队。 是应秘密打造航母舰队，还是索性公开？这是一个重要问题。如果不公开，像林献炘那样假借空军的名义，对内对外都不利。不把事情说清楚，内部人员、特别是飞行员说不定到时候真投奔空军去了；而对外，海军如果要募集资金，总是要对外公开这些资金用在何处，不然如何让公众购买债券？ 五天的时间，整整五天的时间李孔荣都在和陈季良、林献炘谈论海军重建问题。也许是林献炘告诫陈季良那句‘你可以不做，但不要拦着别人做’起到了效果，或者是陈季良有了别的考虑，在李孔荣离开纽约的当天下午，海军在纽约总领事馆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同胞：经过郑重的考虑，即日起，海军部决定在三年之内重建舰队……”总领事馆的大厅内，中外来宾欢聚一堂，一身海军大礼服的陈季良站在讲台上郑重宣布海军将开始重建，包括台后一身军装的李孔荣，与会诸人听闻陈季良宣布要重建舰队，大家当即欢呼起来，整个宴会大厅响起了激烈的掌声，应邀前来的中外记者也频频拍照，记录这一历史时刻。 “新的舰队除潜艇外，还将建造数艘航空母舰。”陈季良接着道。“为此，海军将在全美招收海军飞行员。考虑到全美华侨人数不足十万，同时飞行员对身体要求极高，海军呼吁整个北美华侨青年只要符合要求都前来报名。除了飞行员，我们还需要一批地勤人员，身体不符合飞行员要求的同胞可以报名成为地勤人员。宁海号虽然沉没了，但宁海号的精神不灭，海军对日作战也将坚持到底。诸位同胞，请你们相信海军，相信抗战必胜！” 陈季良的讲话非常短，仅仅宣布海军重建以及在全美招收飞行员，但这也让华人倍感振奋，他们刚刚沉浸在宁海号沉没的失望里。陈季良宣布完就想下台，但记者们马上追问着细节，纽约时报的记者抢先问道：“请问陈将军，贵国海军重建是否与我国中立法案存在矛盾？贵国海军在美国招收华裔飞行员是否将美国当做自己的海军基地？” 美国记者素来难对付，陈季良看了李孔荣一眼，笑道：“我对美国的情况并不了解，这个问题我想请李汉盛上校作答。” 陈季良是新闻发布会的主角，李孔荣没想到他一来就把问题推给自己，面对记者的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国海军重建并不违法美国中立法案和美国当地法律，当然也不会是把美国当成海军基地。海军在美招收飞行员在美国并不进行作战训练，他们只练习飞行技能而不是作战技能，简而言之，那仅仅是一个航空俱乐部，这是完全符合中立法案和美国法律。另外我还想说的是，因为中日两国都未宣战，所以不适应中立法案。谢谢。” “请问李上校，日本海军在世界上排名第三位，中国海军重建舰队能在战争中发挥怎么样的作用？中国的潜艇实行无限制潜艇战吗？”又是一个洋人记者提问，会场的焦点已经从陈季良转到了李孔荣身上。 “日本海军确实很强大，但一艘宁海号就让日本海军无数舰船在太平洋上疲于奔命一年，让日本商船听到宁海号的名字就瑟瑟发抖。海上的战争并不需要势均力敌，我们要做到就是破坏日本人的海运，击沉他们的商船。至于潜艇是否实行无限制潜艇战？我国海军认为无限制潜艇战并不文明，海军将竭力按照国际公法警告检查后再击沉日本商船，但如果日本海军采取反制措施，比如在商船上布置武器，我们自然只能在不警告的情况下击沉商船。” 开始提问的都是洋人，第三个问题终于是华人记者提问，他说的是一口粤语，李孔荣依稀听见他问的是飞行员要招多少人、有什么具体要求、待遇如何等等。他于是道：“飞行员是所有军种中淘汰率最高的军种，有鉴于此，海军第一批将招收五百人。报名的年龄约为十八岁至二十八岁之间，要求读过中学，最少要识字懂算数，身体建康，视力在五点零以上，最后就是能吃苦、敢牺牲。 待遇因为抗战艰难，基础培训合格后飞行员将给予一美元的日薪，中级培训合格日薪将增加至一美元，依此类推，成为飞行员后日薪大约在四美元左右。”李孔荣大致介绍了待遇，然后他又解释海军为何在美国招收飞行员的原因。“海军选择在美国招收飞行员实在出于无奈，国内沿海城市基本被日军占领，即便没有占领的沿海地区，也因为日军的威胁无法出海训练。和陆军航空兵或者空军不同，海军航空兵战场就在茫茫大洋，不能出海飞行就无法训练出合格的海军飞行员……” 回答完第三个问题，接下来的一个问题让李孔荣感到棘手，一个洋人记者忽然问到中国政府对海军重建的态度。李孔荣正感觉难以回答时，陈季良把问题接了过去。 “我国政府完全支持海军重建。”陈季良一开口就是这个。“抗战以来，海军发挥的作用不可低估，常委员长当然希望看得海军重建以破坏日本的海上运输线。日本人正在封锁我们，可海军也能反封锁日本。” 新闻发布会没多久就结束了，虽然海军没有提议捐款，与会的华侨还是慷慨解囊，临末，当新中公司的财务报告收到五万四千多美元的捐款时，李孔荣等人哭笑不得。 “国内要大乱了！”陈季良听闻有五万多美元的捐款，再想到新闻发布会上的东西传回到国内，常凯申肯定要大发雷霆了。 “大乱就大乱吧。”林献炘毫不在乎，“海军要求重建总是要走这一步的。汉盛你说对吗？” “不是和部里打过电报了吗？”李孔荣道，“希望部长能解释清楚。” 李孔荣提到陈绍宽只让林献炘和陈季良苦笑，陈绍宽要是能说服军政部和常凯申，自己这些人还要开这个新闻发布会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