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宴前横枝节 丹墨双姝左右难（2）
黄裳师兄妹二人刚到荒弃茶社停歇没多久，那兄妹三人随即也赶到，被大雨阻隔的尚有十来人，都躲在棚檐下。 黄裳拉着施北雁注视下马而进的三兄妹，那白衣男人却并无搜索黄裳的意思，只径直牵着红绿两位女孩立在最边上的位置，先前躲雨的有人好意提醒说你们将斗笠取下来吧，免得占地方，他却只作不闻。 黄裳见众人好奇的打量那三兄妹，又好奇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师妹，只是回视目光笑了笑。 施北雁伸着小手接着棚上冲刷而下的雨水，只将挽起的衣袖湿了半截，黄裳拿回她的手，嗔道，“站好，别动。” 施北雁很受用的笑了笑，只好奇的看着刚加入躲雨对列的三兄妹，与其他躲雨人一样，她也好奇他们为何此刻还要戴着头上的斗笠。 “师兄，他们怎么不摘下斗笠，却要这样为难自己。“ 黄裳看着三人身上兀自滴落不停的雨水，轻声道，“各人有各人的习惯。“ “可是他们这样，会着凉的，再说，这种习惯，躲雨干什么。“ 黄裳知道不胡诌一下，师妹不会停止好奇，揶揄道，“那两个meimei长得太好看，她们的哥哥怕被外人瞧见。再说你没瞧见吗，她们两个站都站不稳，显然是身体不适。“ 施北雁半信半疑，隔着人群瞅了瞅那两个女孩，又仔细看了看高个子的白衣男子，调皮问，“她们，有我好看吗？“ 黄裳瞧着师妹狡黠的神情，无声发笑，摇了摇头予以否认。 施北雁很是满意，忽又悄声问，“那，那个大哥哥呢，有你好看吗？“ 黄裳回头看了看白衣男子却不作答，最后点了点头似是肯定，施北雁拉低黄裳附在他耳边道，”松柏和乔木各有风姿，不分伯仲。“说完瞅着黄裳眨着清澈的双眼，黄裳回视着她，原本只是玩笑回敬，笑意不及扩散却有另外的触动撞击到了心口。他想，我们这师兄妹二人倒是有些无聊，尚未看到别人面容，便都如此肯定对方风姿，或许他们只是绰约在身形，面容未必等同。 “又有人来了。” 却听马蹄渐近，果然便有人到近处，却是一人单骑，青年侠士，劲装斗笠，马上安有短剑，那人却不打算下马躲雨，只立定，向众人道，“诸位，我知观天象，这大雨不到明日酉时，不会止歇，我知道附近有一客栈，正要前往，可以带路。” 众人将信将疑，主要是这样爆烈的大雨，行动多有不便，黄裳看了看那兄妹三人，高声回道，“侠士，客栈离此多远。” “平日行马不肖一刻，此时，估摸一两个时辰。” “那好，诸位，大家相互帮忙，有马匹的捎带一下无马匹的人，我们赶紧转战地方吧，天将黑，再躲无益。” 众人认同黄裳建议，都觉得赶紧离开是上策，各自开始行动准备，黄裳若有意若无意的看了看立在一边的三兄妹，问道，“大哥，你们不走吗。” 那人转头看着黄裳，嗯了一声，算是应允，黄裳知道他们终究会跟上，便不再多言，与施北雁一道装束好骑到了青年侠士近旁，另一匹马匹也早已赠予他人。 那青年侠士衣着朴素气宇却是轩昂，待黄裳到了跟前，拱了拱手，仔细看了看黄裳，笑道，“这位侠士，好面善。” 黄裳笑了笑，不做正面回答，直道，“我也觉得大哥面善。” 青年侠士笑道，“一见如故，看来你我有缘。” 黄裳点头笑而不答，心想，你我当然有缘了，我就是当年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裳，自然一见如故，你的师兄师姐师弟与我都是好友。 原来，此人是墨家弟子杰生，八年过去，他染了风霜和练达，样貌却无太大改变，黄裳由少年而长成年，他自然不能一眼识出。 黄裳心想，有了杰生师兄，看来今日之事，多了一分胜算。他不急于与杰生相认，却是另有打算，故退进人群，有意与杰生疏远。 一路黄裳都在注意那兄妹三人，果然最终还是跟了上来，也对，这样的处境，他们别无选择。 众人艰难行走近两个时辰，果然到了一处山中客栈：暂歇居。 游到此处，做一歇息栖居之所，这个位置，平日里生意必然清淡，房体宽大，房间所备并不多，此时旧客新来，也不过小几十人，他们已经容纳不下了。 “这样吧，你们商议一下，各自相互凑合着住吧。我知道各位都是被大雨所阻，出门不易，相互体谅，相互体谅。“ 店方老板平时都是交由三名执事打理店铺，自己是一个四处游走的游士，又在山野灵秀之地常年熏陶，身上有商家其形，骨子里却是隐士气韵。只是他言行又让自己流于市井之态，只是硬拽出的猥琐偏尽是亲善，不知是天生据然抑或刻意为之。 各人都无意见，都在相互凑人与店家协商。黄裳趁机步到三兄妹旁边，“大哥，我与你一间，让我meimei与你两个meimei一间，如何。“ 杰生此时也拢过来，“我也加入你们，可以再节省一间房。“ “不必，我们兄妹三人一间。“白衣男子还是冷冰冰的拒绝。 “这位侠士的meimei已近成年，恐怕不妥吧。“杰生似故意高声质疑，引起众人注视，果然有人嘀咕表示不齿，言其与礼不合，店家也看了看白衣男子旁边的红衣女子，从身形看来或许十五六或许十七八都难说，她经雨水冲刷，女儿身姿尽显，透出几分诱惑，纵然是兄妹，同住一室，也是很不妥的，再说此时尚有她法可以解决，为什么一定要越礼而行呢？ 白衣男子却并不理会众人的劝阻和质疑，乃至好心的建议，直指店家，“我要楼上一间房，有无问题？“说完朝店家的台面上掷出一包事物，不偏不倚安稳落入店家手边，众人一听声响就知道是五铢钱的声音，整整一包，出手阔绰，江湖做派行事，众人立即噤声，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转而言其他。 “够吗？“ 店家忙道，“绰绰有余。“ “不必找，现在就带我去。“ “好好好。“店家向近旁众人做了个无奈的神情，意思是在说我也没办法，你们多委屈委屈吧，便领着白衣兄妹三人上了楼。 杰生似乎也有留意那三人，黄裳道，“既然如此，我们三人住一间吧。“ 杰生倒不介意，他生性豁达随意，在墨家一众弟子当中算是最活跃嘻哈的，只是看着黄裳身边的施北雁有些犹豫。 黄裳拉着施北雁按着她的两个胳臂，笑道，“我师妹尚且年幼且心思单纯，不必介怀。“ “那也好。“ 待店家将三人领进房间，出门而去，三人抹干衣服，席地而坐，黄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正要出口，却见杰生别有笑意的看着自己，“看来，杰生师兄已经认出我来了。“ 杰生其实并未认出黄裳，只是觉出与他似曾相识，“你是。“ “鬼谷门黄裳，这是我师妹施北雁，师妹，见过杰生师兄。“ 施北雁半起身作揖行礼，“杰生师兄。“ “嗯！原来，你就是黄裳。师妹。“杰生明显很是激动却故意压低了声音做了隐藏，只是拍了拍施北雁示意喜爱。 “杰生师兄见谅，我适才隐瞒，实另有隐情。“ 杰生并不意外，“我了解。想必是为了对面的三兄妹。“ 原来杰生也看清了一切，二人转过头，冲着天井后院对面的方向，却并不开窗开门，因为他们知道，对方说不定正在暗处观察他们，若贸然注视必然引来怀疑。 施北雁很是聪慧，随即明了，“那个白衣大哥哥真是坏人？“ 杰生黄裳相视一笑，杰生赞道，“北雁师妹很是聪慧。“ 黄裳笑着接受杰生的赞许，轻声道，“你为何这样说。” 施北雁道，“一路打雷暴雨，可是两个meimei害怕自己的哥哥只超过大雨，可不是奇怪。” 黄裳杰生二人笑而不语，杰生问，“黄裳师弟也是这个原因起疑的？“ “嗯。我看他们第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明明三人身姿不凡，我为何产生如此感觉。当时也没多想，直到我与那白衣人对话，一个惊雷闪现，出于本能，我的师妹忍不住靠近我，而他面前的红绿衣女孩却不自主朝前倾，后来师妹提醒我说那两个jiejie害怕自己的哥哥超过打雷更是提醒我。其实我原本想，或许他们关系并非亲友，没那么密切倒是有的。“ 施北雁忍不住插嘴道，“可是这是后面我提醒你的，你之前就调转马，别说你是为了找地方躲雨，我知道你就是要跟着他们的。” 黄裳冲着施北雁笑意浓郁，并不否认，继续道，“你说的对，所以，真正让我肯定的是那哥哥对两个meimei的照顾。”黄裳说到这里，只向着杰生道，“杰生师兄注意到两个女孩的衣衫了吗？” 杰生自然知道，点了点头，那两个女孩衣衫被雨水冲刷多有不整，白衣男子也有关注，但他显然更关注两个女孩的斗笠是否严密胜过衣衫是否袒露，这样的兄长，太不正常。 二人会意，也不向好奇的施北雁解释，黄裳又道，“既非遮阳，更已失去避雨功效，三人却坚持斗笠不离身，只有一个原因，怕人认出。也可能是病身所致，中途三人行马之际，那红衣女孩跌落滑坡。”黄裳说到这里看着施北雁，“当时我阻止你去救，知道为什么吗？“ 施北雁被黄裳发问注视终于从适才二人言及一半的言辞中抽出心神，刚要摇头转而又点了点头，似有所懂。 “那个红衣女孩不是不小心跌落，而是挣脱着自愿跳下马匹。她们二人一直身体不好，却并非病体，骑马、站立、都是一动不动，行走也是由白衣男子牵制，可见是受白衣男人所致，而遭其胁迫，所以她们一路都不发一言，又好像行动不便。“ 杰生表示认可，黄裳又问，“杰生师兄又是怎么看出问题的？“ “原本我并未多留意，只是路径此地刚好看到你们一行人，告知客栈之事，我一眼望去，有两处最引我注目，一处是你师兄妹二人，另一处便是那三兄妹三人，便多瞧了几眼。这一瞧，便看出极不协调的对比，你师兄妹二人，倒是真正的兄妹，和谐般配，那三人，靠的比你们更亲密，却让我百般不自然。于是我便多留个心，果然，一路，他们离人群最远，到客栈后他坚持要三人一室，还谎称什么meimei身体抱恙，我便知晓一二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为这三兄妹而来。“ “虽然我没认出你是黄裳，但看你丰神、状态，和你身后所负长剑，此时此地在暴雨中冒进，若不是原意参加南阳英雄宴的，又能是什么。但你方向不对，纵然是遇雨后折回避雨也该是向前而不会后退甚而绕道，所以我断定，你是有不得已原因，再看你的视线和心思聚焦，稍转念便猜到。“ 黄裳心说，看来一个人再怎么隐藏，在高手眼里依然可以通过气场来判定，你的眼神和动作可以伪装，心中关注的东西，总有蛛丝马迹落入高人眼中。这么说来，白衣男子也肯定早有防备。 “我不是那人的对手，杰生师兄可有胜算。“ “不好说。“ 黄裳显然有些震惊，杰生道，“一路我有悄悄仔细观察，看他身形、境界，他可能是阴阳派的，而且位列不低，只希望他不至于是五行之列便好，否则，你我二人相加，都难是他敌手。” “只不过，” 黄裳补道，“只不过他的身形如此超脱，看不出年纪，恐怕与五行差距不大。” “不错。” “还有我呢。” 二人瞧着施北雁不肯被忽视的样子都是一笑而过，稍作安抚的认可心里却并不能将其算作战友。 黄裳杰生稍作歇息便领着施北雁下楼吃饭，只是一顿饭吃得很慢，施北雁不知二人有意消磨，只为等那白衣男子下楼，见二人相谈甚欢，便奔到门外屋檐下玩耍雨水，只是一个惊雷突下，被吓得蹦着跑了进来。 黄裳杰生瞧着施北雁嘻嘻哈哈，倒是有趣，施北雁瞅着二人只是笑，并不真能被雷声吓到的样子，只要重新出门，正待行动，却忽然被什么吸引了眼目，入定了一般，探出门的一只脚也拿了回来，定定站在当地。 二人顺着施北雁痴了一般的目光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果然便是那白衣男子，他终于卸下斗笠。 黄裳杰生均是一愣，若非黄裳性情内敛自持，便要惊叹出声，早知他是绝世的人物，却不想绝世到这个地步，他不经意间一侧身或一回头，头稍微有些右倾的趋势，但并非回视黄裳二人，看来是习惯使然，你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更不会觉得他在慢待轻视你，反觉是别样的风流，明明通身都是坚毅，偏透出不羁的气韵，只是面容过于沉寂，若非他那双看似噙满笑意实则根本没笑的双眼提醒，你倒他已停了呼吸，萧肃却又并无杀气。 二人心里不约而同想，欲盖弥彰，有意扮丑都是这般，那原本的样貌该到了怎样地步？！ 这般神姿仙容，在黄裳所阅之人的范畴，大概只有同样世间难觅的木行子可与之比拟。 客栈不经意瞟到白衣男子的人都被他的绝世姿容所吸引，有人不小心一晃而过感觉被光芒闪到了，也忍不住回头寻觅耀眼光芒的来源，进而发现，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当真神仙下凡，随即便是自惭形秽抑或由衷赞叹，也有人目光随即锁定到施北雁身上，只觉，他们才真正是一家的兄妹吧。 绝世到无人敢嫉妒，便是他这种境界了吧。 白衣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礼遇，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反倒如平凡普通人一般行走，唯独冲着施北雁多看了几眼，将吃食打好包便欲上楼。 施北雁跟了过来，“大哥哥，怎么不见那两位jiejie。” “她们身体不好，在房间里休息。”冷冰冰的白衣男子竟然也有温柔语调，真是难得。 “我能去找她们玩吗？” “当然。” 施北雁确是要随他一起去，黄裳先前见白衣男子看似无意却明显对师妹额外关注，本来心里就在留意，又见师妹主动亲近他，而他也是意外的不再冷淡，更是担心，此时见师妹要随他上楼，就要出声阻止，却听白衣男子拉住施北雁，“哎，今天不行，明日吧，等她们身体好些了，让她们找你玩。” “大哥哥也要待好几天吗？” “嗯。” “那太好了，我和师兄也要好几天才走呢。”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便上了楼，黄裳看着娇俏而来的施北雁，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看这个师妹了。 “他们打算住几天再走。” “我们听到了。”黄裳和杰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这个师妹伶俐聪明，却又均想，这其实没什么用，因为他在说谎。此时却不便打消施北雁的兴致更没必要言明。 杰生揶揄打趣着施北雁，“那个白衣大哥哥好生俊朗啊！真是神仙下凡啦！” 施北雁无所谓道，“纵是神仙，在我眼里也不比黄裳师兄。” 杰生闻言好笑的看着黄裳，黄裳原本不在意，因这种话对于施北雁来说信手拈来，早已习惯，只是此时有杰生在场，杰生又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明了样子，他原本无所谓的也变成似乎该不好意思才对的了。看着施北雁清纯皎然的样子，心道，也是了，师妹已经十四岁了，自己只视其为小女孩，但在外人眼里，或许并不完全如此。 “师妹，晚上你好好睡觉，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知道吗？” “噢。” 黄裳杰生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已然明了，计划便也算是制定了。